“啊!”杨慈芳从病房里猛地弹起来坐着,前胸很疼。
恐惧感再次溢满上心头,现在死他舍不得,如果等待一百好几自己好老好丑再死的话,他怕到时候自己会怂了,破罐子破摔了。
他又哭了,怎么这么爱哭?以前也是这样吗?好像是的… …
朱玉英本来都半趴在病榻上睡着了,听见哭声瞬间站起来点灯:“我的姑姥爷啊,你怎么又哭了?”
杨慈芳哭的很是悲痛,伸手抓住朱玉英,把她牢牢抱在怀里:“别走,别走… …呜呜呜。”
朱玉英摸了摸他的脉象,叹了口气:“没事儿,就是魇着了。”
朱玉英把他抱住,轻吻他脸颊:“说吧,爱哭鬼做什么噩梦了?”
杨慈芳摇摇头,靠在她怀里哭:“我梦见,你死了,都老死了。我活了一百六十多岁,老得像个干核桃… …我不要变老,我不要你走!”
朱玉英摸着他的后背,像摸一只小猫:“别哭啦,别哭了。你可是忘了我是谁?”
杨慈芳抬起头,泪眼朦胧:“你是永安郡主,燕王嫡长女,光昀光烨的亲娘,我的夫人,我的挚爱… …”
说到最后杨慈芳哭得更厉害:“我的爱人,夫人,娘子,老婆,我的另一半,糟糠之妻,我… …我离不开的人… …我舍不得的人!我不管,你什么时候要走,我就什么时候抹脖子。”
朱玉英抱紧他,摸摸他,笑了:“呆子,我现在己经知道人为什么会变老了。”
杨慈芳一抬头:“真的?”
朱玉英笑了:“以后我监督你,不许熬夜,戒酒,戒… …。哦,对。你本来就不吸烟。我们长命百岁,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
杨慈芳把手放在她腰间,脸贴上她前心:“我只想过有你的日子。”
忽然外面响起脚步声。
朱玉英一愣,连忙把他摁在床上,在他嘴里塞一颗药丸:“假死,记得吗?”
杨慈芳点点头,吞服下药丸,呼吸越来越弱:“等等… …”
朱玉英一回头:“怎么了?”
杨慈芳轻轻一笑:“再亲我一口我才睡得着。”
朱玉英折了折盆栽里的小葱,闭着眼往睛明穴上一捂,瞬间小眼泪就下来了:“我鬼主意多吧?”
朱玉英俯身,吻了下去。她松口,含着热泪,将白布衾被盖上。
她转身,只看见在一旁伫立良久的严饼子。
朱玉英一歪头:“你是… …秋天来的那位严大叔?”
严饼子跪下了:“敢问夫人,大人… …”
朱玉英摇摇头,撇撇嘴,好像他真死了一样。
严饼子抹着眼泪,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子猪肉葱油饼:“这是… …平安店农业互助社的新产品… …麻烦夫人烧给大人… …我们… …富裕了。”
严饼子跪下,恭恭敬敬地叩拜下去。
朱玉英也跪下,攥着拳头,把一张小纸条递给严饼子:“严大叔是粉碎沈家粮栈阴谋的功臣。夫君多次说过很信任您,这个东西,是他让我留给您和冯良辰的。既然现在您来了,我就不登门送信了。”
严饼子打开纸条一看,忽然,眼神一震,合上纸条,不相信,又打开:“这!”
朱玉英把手指放在自己唇上,眨眼示意:“嘘。”
严饼子爬起来,走到杨慈芳“尸体”边上:“草民知道了,您是好人呀,知道百姓都种得冬小麦。钓蛀虫,打老虎,竟然也挑农闲呢。”
朱玉英笑了,摆了摆手:“他容易笑,刚喂了药,您可别把他再叫起来的。”
严饼子看见桌上小葱,也掐一根,往眼前一掰,老泪纵横,嘴角却是上翘的:“我走了。拜别郡主。”
朱玉英行礼。
严饼子从病房里出来,面前是平安店农业互助社最初入股的那九户的当家子男人。
冯良辰抓着他的手:“老七叔!大人。”
严饼子胡子轻颤着,摇了摇头:“走了。”
冯良辰一愣:“什么?!”
严饼子一扭头,走了出去。
… …
与此同时,南京。
夜深人静,只有朱元璋拉着马秀英,抹着眼泪:“咱的亲儿子秦王,咱的义子沐王,可爱的小孙子都死在在前头,为什么他也死啊… …”
朱标站在一边,不哭,甚至有点想笑。
马秀英也抱着他,安慰着他:“陛下,人各有命。慈芳有十六卷政论存世,科举的教材换成这个,不久就会有新学人才来的。”
朱元璋捶胸,仰天:“咱不是缺人才,咱拿他当亲孙子了你懂吗妹子!那孩子看着就喜人… …”
朱元璋瞪着内务总管,老泪纵横:“传我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膺天命,抚驭万方。贤才辅国,犹子承欢。咨尔杨昭仁,器识宏深,才猷经世。自慈溪新政,累靖倭氛;保定赈灾,活民百万。开格物之学堂,立累税之良法,使北疆仓廪实而甲兵坚,功在社稷,德被苍生。
朕视若嫡孙,爱逾骨肉。今特晋尔为邺王,锡以金册金宝,食邑十万户,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列班宗室,仪同亲王。尔长女杨光昀封靖平郡主,次女杨光烨封镇远郡主,各赐庄田千顷,许开府置属。呜呼!山河带砺,永绥福祚,钦哉!
制诰
洪武二十八年正月廿日
”
诏书宣读毕,朱元璋见朱标面无悲色,勃然掷盏:“狼心狗肺的东西!朕给你,给大明找的擎天玉柱塌了,你竟不落一滴泪?!他还是你的多年书信来往的笔友?”
朱标一嘟嘴,噗呲一笑:“父皇!他没死我哭什么?”
朱元璋呆愣在马秀英怀里,首到朱标呈上来朱玉英连夜的电话记录。
朱元璋很是尴尬,但是又极开心:“罢了,文书扣下。小东西竟然骗咱。”
朱元璋眼珠子一转,忽然明白了其中深意:“好哇!标儿,你即刻告诉老西,北平执政官从进士及第,有三年以上任五品以上官吏的人里面让百姓投票选!再让锦衣卫看好了,玩黑的,走票的,枉法的都抓紧了。”
朱标作揖点头:“那册封文书真扣下吗?”
朱元璋一抿嘴:“哼,小家伙骗我,害我白伤心一场,不发了!”
马秀英摇摇头:“重八,你要是一句话不说,你岂不是坐实了爱臣诈死?”
朱元璋一转眼珠:“可是咱真封了王,有些逾矩啊。”
马秀英肘了肘他,眨眼示意:“呆子,降一降,给俩小重外孙女儿封个县主不就好了?孙女赐个诰命,假死的人封个谥,到时候人活了谥号不就没了。”
朱元璋笑着,一把年纪的人,一伸手伸了个懒腰,一侧身躺在马秀英怀里像是撒娇:“哎呀,还是咱妹子聪明,朱标!学着点儿。”
朱标在一旁捂着嘴笑:“一家人都升了,就不升家主,也就当罚他不提前告诉父皇了。”
朱元璋摆摆手:“哎,不是不赏,是晚赏。”
朱标一咂牙:“但是父皇,这要是让臣子赐无可赐,接下来可就是… …”
朱元璋笑着:“你还是了解的不深,等两年你亲自去了北平,你就知道了。那孩子傻,傻到一定程度。你不论真心如何,对他好,他就跟你掏心窝子。他要是个小妹儿,在这宫闱都里面不知道怎么死。这样的人跟白痴美人儿一样,得宠。”
“你是说我白痴?还是说你宠别人了?”马秀英给朱元璋捏肩的力气逐渐大了起来。
“你生什么气呀!”朱元璋被捏的跳了起来,一扭头:“我是说那小家伙,咱那孙女婿!”
马秀英点点头:“前几月那个主簿险些害死他。可是他呢,竟因为主簿跟他多年,情谊深厚,就不设防——哎呀!重八,你得提点提点咱孩子… …”
朱标恭恭敬敬作揖:“母后,那些就交给儿臣来做吧。”
马秀英点点头,捏了捏躺在腿上的朱元璋的鼻子:“一把年纪了,害不害臊?”
朱标下堂时,一耸肩,一咧嘴:“好肉麻的两公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