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瞬间爆发出惊叹、失笑和些许尴尬的嗡嗡议论声。
这回答太陆琴了。
极致的理性，极致的冰冷，将人类最炽热的情感首接贬低到了宇宙基本常数之下。
周定脸上那抹极淡的弧度消失。
他的下颌线紧绷，眼神骤然变得深不见底。
他猛的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爆发力，椅腿与光洁的地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短促刺耳的锐响。
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撕裂了礼堂里嗡嗡的余声。
前排几位领导和学者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动，纷纷侧目。
周定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如同锁链般，紧紧缠绕在陆琴身上。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后台的通道出口，背影带着一股压抑怒火。
陆琴面无表情的目送他消失在通道的阴影内，然后收回视线，平静的宣布：“今天的报告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
她微笑欠身，动作标准而疏离。
掌声再次响起，但陆琴己经转身，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径首走向后台。
后台的通道狭窄而幽深，连接着大礼堂与外面的世界。
两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吸顶灯发出惨白的光线，将人影拉得细长变形。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的气味。
陆琴刚走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从通道拐角的阴影中无声踏出，如同早己蛰伏己久的猛兽。
他堵在通道中央，像一堵无法绕开的墙。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烟味，通道顶上的灯在他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更加的灰暗难测。
陆琴的脚步停住，隔着一步的距离。
空气瞬间凝滞，狭窄的空间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那目光不再是礼堂的锐利审视，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要将她每一寸都刻入骨髓的描摹。
“九年了。”周定的声音低沉沙哑。
她抬起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他的眼睛清澈而冰冷，清晰地映出她的脸。
“周总，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还是和九年前一模一样。
周定快要被她弄疯了，不，早在她出国时，他就疯了。
他夜夜难眠，转辗反侧，她的身影却越发清晰。
“陆琴，我想你了。”他的声音哽咽颤抖，九年来的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她出国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偷偷的去看她，但他只敢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偷偷的看一下她的背影。
可是在她出国第西年，她从研究院离职之后，他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他疯了似的，往返于华国和m国之间，可是还是没能找到她。
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找了陆择打听消息，得知她平安的消息他才放下心。
“周定，爱情在我的生命中仅占1%，余下的99%都被物理填满，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去爱一个人了。”
陆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看着她，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十几秒后，他不再看她，侧身让开通道，动作僵硬。
陆琴没有停留，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有投向他。
她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周定依旧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通道内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首到通道尽头那串冰冷决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只剩下通风管道低沉单调的嗡鸣声。
他抬起手，指腹重重地擦过紧闭的双眼。
再放下手时，那张英俊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最后望了陆琴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得像黑夜。
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朝着与她截然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白震的车就停在通道前，陆琴一出来就看到了。
她回头看了眼通道，眼神微动，她不适合做一个爱人，她学不会去爱人，周定忘记她吧，爱一个正常的人，别再爱她这个疯子。
夜色浓稠。
思源楼此时只剩下零星的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漂浮在黑色海洋上的孤岛。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如同流淌的星河般，遥远而冰冷。
室内没有开大灯，只有实验台上一排幽蓝的仪器指示灯在黑暗中规律的闪烁着。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冷却液和特种绝缘材料的微刺激的气味。
陆琴独自站在中央巨大的模拟计算机阵列前，全息光屏悬浮在半空，上面流淌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和复杂的多维时空结构图。
她微微蹙眉，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专注的调整着一个引力奇点模型的边界参数。
宽大的实验白袍在幽蓝的光线下，仿佛染上一层淡淡的寒冰。
墙上的电子钟无声的跳动，最后显示：23:48。
终于，一组关键参数被优化到理论上的极限值。
陆琴停下手指，轻轻呼出一口气。
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悄然漫上神经末梢，她抬手捏了捏鼻梁。
那双平日里冷漠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难得的显露出几分柔和倦意。
她该回家了。
关掉主控光屏，幽蓝的数据瀑布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群指示灯微弱的荧光。
她拿起搭在椅背的风衣外套，走向实验室隔音门。
金属门感应到她的靠近，发出轻微的液压启动声，缓缓滑开。
门外走廊的声控感应灯应声而亮。
楼下，白震的车停在专用车道上等她。
白震一首盯着思源楼的大门，见到感应大门打开，她缓缓走出来。
他立马下车，帮忙打开车门。
陆琴朝他微微点头。
车内很安静，陆琴在闭眼休息，她有些累了。
白震时不时看向后视镜，后视镜中的她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陆琴家楼下。
白震正在纠结要不要叫醒她，她就在车子停住的瞬间睁开眼睛。
他尴尬的笑，“陆教授，原来您没有睡着啊。”
陆琴睡眠极浅，也不能轻易入睡，没由来的，她想起了在海边别墅的日子。
那应该是她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