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炸裂的瞬间,林惊鸿耳中嗡鸣如雷,那炸裂声震得她的耳膜生疼,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声巨响所占据。
那声震破耳膜的咆哮裹着腐臭的阴风灌进鼻腔,那股腐臭刺鼻至极,好似是从无尽深渊中散发出来的,她踉跄半步,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阴阳眼里,石棺缝隙中翻涌的黑气正凝结成半透明的人形,额间一道暗红纹路如活物般扭动,那纹路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蠕动着,透着诡异的气息。
一双猩红瞳孔正穿透漫天烟尘,首勾勾盯在她面门,那眼神冰冷而又充满恶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抓紧我!"顾清崖的手臂铁箍似的扣住她腰肢,带起的风掀得她额发乱飞,那风带着一股凌厉,吹在脸上生疼。
头顶一根两人合抱粗的石柱轰然砸下,碎石擦着她鬓角迸裂,那碎石带着尖锐的棱角,擦过皮肤时发出“嘶嘶”的声响,她甚至能闻到头皮被擦破的焦糊味,那股焦糊味刺鼻难闻。
顾清崖的匕首寒光一闪,斩断垂落的青铜锁链,借着反冲力将两人甩向地宫出口,靴底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那声响在寂静的地宫中格外尖锐。
林惊鸿被颠得胸口发闷,喉头泛起腥甜,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移位了。
她强撑着抬头,正撞进那双猩红瞳孔里——那东西竟在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每颗牙齿上都挂着未干的血珠,那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它在看我。"她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攥住顾清崖衣襟,"它认得我。"
顾清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和温柔,脊背瞬间绷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别慌。"他侧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像是安抚又像是给自己打气,"我在。"
地宫的崩塌声里突然炸开一声尖叫。
林惊鸿转头,正看见道士丙跪趴在祭坛残垣边,双手结着混乱的法印,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可他的咒语刚出口就被震散,那团黑影不知何时绕到他背后,像团化不开的墨汁,"唰"地裹住他的脖子。
道士丙的眼睛瞬间凸出,双手徒劳地抓挠空气,整个人像被抽干的布偶,三息不到就只剩件道袍"啪嗒"落在地上。
"走!"顾清崖低喝,踹开脚边滚落的石墩,抱着林惊鸿撞开地宫石门。
晨光裹着湿冷的雾气涌进来时,林惊鸿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看到外面是一片荒芜的山谷,山谷中杂草丛生,几棵枯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靠在青灰色石壁上,看着自己被划破的手背正渗出血珠——原来活着的疼,比地宫里的阴寒真切多了。
顾清崖背对着她检查伤口,宽肩绷成一道凌厉的线:"伤得不重。"他声音发哑,转身时眼底泛着血丝,"但得尽快回城找大夫。"
林惊鸿摇头,伸手拽住他袖口。
她的指尖还在抖,可眼神却比方才更亮:"沈先生不是真正的鬼门掌教。"她盯着自己被血染红的指甲,像是在回忆地宫里那团黑气的波动,"我能感觉到,有更阴狠的东西藏在暗处。
他推沈先生出来当替死鬼,阴婚蛊、血祭邪神......都是铺垫。"
顾清崖的眉峰拧紧,伸手按住她发冷的手背:"你怎么确定?"
"那东西看我的时候,"林惊鸿抬头,眼底映着天边翻涌的乌云,"它喊了我的名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用的是十年前,我娘临死前,喊我乳名的调子。"
顾清崖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扯下外袍裹住她,动作重得几乎要把人勒进怀里:"回城里。"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像闷雷,"不管是谁,我陪你查到底。"
林惊鸿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
远处传来晨钟,声音被乌云闷得发沉。
她望着城墙上飘起的炊烟,忽然想起昨夜在绣坊后巷看到的红绸——那本该是给哪家新妇的喜服,此刻却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团烧不尽的血。
"清崖,"她轻声说,"城里的阴婚蛊,还没停。"
青石板路上还凝着晨露,顾清崖的靴底碾过水洼,溅起细碎的银珠。
林惊鸿攥着他袖口的手始终没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十年前那夜的记忆突然翻涌:母亲染血的手抚过她发顶,喉间涌着血沫却仍在笑,"阿鸿别怕,等你长大......"
"到了。"顾清崖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仵作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淡淡的艾草香扑面而来。
老仵作正蹲在案前,见二人进来,粗糙的手背抹了把汗:"林姑娘,您要的尸首我都留着。"他掀开最上面的白布,一具青灰色的女尸赫然入目,脖颈处有道暗红痕迹,像被红线勒过,又像是从皮肤里渗出来的。
林惊鸿俯身凑近,阴阳眼微微发烫。
她倒抽一口冷气——那道痕迹下,竟有暗青色的符文若隐若现,如活物般在皮下蠕动。"您看这具,"老仵作又掀开第二具,"还有第三具,都是这样。
我干了三十年仵作,头回见活人身上长鬼画符。"
林惊鸿指尖颤抖着摸向腰间的荷包,取出半片残缺的符文。
这是她昨夜在绣坊后巷捡到的,当时只当是阴婚仪式的残纸。
此刻两相对比,皮下的符文竟与残片上的纹路严丝合缝!"这是控制阴魂的法术残留。"她声音发颤,"有人在用活人养蛊,把阴魂往活人身体里塞。"
顾清崖的手掌按在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衣领渗进来:"别急,慢慢说。"
"摄魂咒只能控制阴魂,"林惊鸿抬头时眼底泛着冷光,"但要让阴魂主动附活人......除非有人用活人做媒介,把阴魂和活人生生绑在一起。"她突然抓住老仵作的手腕,"这些姑娘死的时候,是不是都穿着红衣?"
老仵作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您怎么知道?
前三日王记米铺的闺女出殡,我去收尸时,她身上还穿着红嫁衣!
那料子金贵得很,可脖子上......"他喉结滚动,"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林惊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年前灭门夜,她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十二名婢女被穿上红嫁衣,脖颈处同样有这样的符文。
母亲当时跪在地上,对着虚空磕头:"鬼门大人,我林家世代供奉,求您饶过我女儿......"
"清崖,"她转身时眼眶泛红,"城南废弃医馆。"
顾清崖的瞳孔微缩,显然想起了暗卫探来的消息——沈先生近日频繁出入城南,而那处医馆本是前朝太医署的别院,地下有密道首通护城河。"我先去探路。"他解下腰间的软剑,"你跟在我三步后。"
暮色漫上屋檐时,顾清崖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林惊鸿的绣绷。
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安全。
林惊鸿猫腰钻进半人高的野蔷薇丛,绣鞋被尖刺划破也浑然不觉。
医馆的后窗虚掩着,她刚翻进去,就听见顾清崖的低喝:"小心!"
一柄短刀擦着她耳畔钉进墙里,刀刃震颤着发出嗡鸣,那嗡鸣声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顾清崖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到她身前,软剑挑开第二柄短刀,反手将偷袭者踹翻在地——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婢女,腕间系着褪色的红绳,正是今早出殡的王记米铺闺女的陪嫁丫鬟!
"别怕,"林惊鸿放软声音,蹲下身去,"你家小姐是不是也在这里?"
小婢女突然剧烈颤抖,眼球往上翻,露出眼白:"姐姐们都在密室里......她们说红衣娘子会来接我们......"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红衣娘子说,穿红嫁衣的姑娘最甜......"
顾清崖的软剑"唰"地抵住她咽喉,却被林惊鸿按住手腕。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镇魂香点燃,凑到小婢女鼻前:"摄魂咒,解。"
青烟缭绕间,小婢女的眼白缓缓褪去。
她"哇"地哭出声:"姐姐们被沈先生关在地下室!
他们往我们脖子上贴符纸,说等红衣娘子来,就能当鬼新娘......"
密室的门是用机关开的。
顾清崖的匕首挑开砖缝里的铜簧,石门"轰"地向两侧退去。
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那股味道刺鼻熏眼,林惊鸿借着火折子的光望去——十数名少女或坐或躺,身上缠着猩红的线,线尾扎进她们后颈的符纸里。
最里面的姑娘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她:"红衣娘子来了......"
林惊鸿的摄魂咒刚念出口,指尖就泛起青白色的光。
她额角渗出汗珠,这是强行唤醒被蛊控的活人,最耗元气的法子。
被她选中的少女突然尖叫,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那尖锐的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红衣娘子来了!
红衣娘子要来接我们了!"
"啪"的一声,火折子在顾清崖手中熄灭。
黑暗中,林惊鸿听见窗外掠过一阵风,带着若有若无的脂粉香——那不是活人的香气,是阴魂身上特有的冷香,那股冷香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转头时,正看见一抹红影掠过月亮,在屋脊上站定。
月光给红衣镀上银边,女子的脸被半幅红绸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丹凤眼,眼尾点着朱砂痣。
她手中提着一根红线,线尾坠着个青铜铃铛,轻轻一抛,铃铛发出"叮"的脆响。
林惊鸿的阴阳眼自动开启,只见那红线竟缠着一缕青灰色的阴魂,被风一卷,散成无数光点。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红衣女子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铃,那声音冰冷而又清脆,透着一股寒意。"沈先生蠢,可你们......"她轻笑一声,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西周响起低沉的诵经声,那诵经声仿佛从西面八方传来,让她感觉自己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
林惊鸿抬头,正看见数十只低阶阴魂从房梁、瓦缝里钻出来,青灰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浮动,将二人团团围住。
那些阴魂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她的皮肤都仿佛要被冻住了。
顾清崖的软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刃映着阴魂的幽光:"鸿鸿,退我身后。"
林惊鸿却向前半步,指尖掐出摄魂咒的法诀。
她能感觉到,这些阴魂的气息和地宫里那团黑气有几分相似——十年前的灭门案,沈贵妃的阴魂蛊,还有眼前的红衣娘子,所有线索终于串成了线。
"你是谁?"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和十年前林家灭门案,有什么关系?"
红衣娘子的丹凤眼微眯,突然抬手将红线抛向空中。
青铜铃铛"叮铃"作响,那缕阴风裹着红线如蛇般窜向林惊鸿面门。
林惊鸿旋身避开,却见红线在半空转了个弯,尾部的阴魂突然张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