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的松脂火把噼啪爆响,火星溅在陈破虏的偃甲关节上,发出 "滋滋" 轻响。晓天屏住呼吸,看着老人用独臂的青铜指尖插入玉坠缺口,齿轮咬合的 "咯咯" 声中,坠体裂缝渗出淡淡青光,仿佛封存多年的灵气正破封而出。
"看好了,这是偃甲阁的 ' 天枢密钥 '。" 陈破虏的独臂微微颤抖,钥匙与玉坠纹路完全嵌合的瞬间,三页泛黄绢帛如蝴蝶振翅,轻轻飘落在石桌上。晓天伸手去接,却见绢帛上的朱砂字迹突然流转,首行 "五运六气" 西字如活物般游动,在火光下显露出细密的经脉图。
"这是秘典的 ' 五运筑基篇 '。" 陈破虏的独目映着绢帛光芒,皮弁下的伤疤微微抽搐,"当年你祖父汪明修深夜叩开偃甲阁大门,怀里紧抱着这卷秘典,说要与我合创 ' 惊鸿九式 ',改良青蚨门的护民机关。"
晓天的指尖抚过绢帛边缘的焦痕,触感粗粝如结痂的伤口。陈破虏忽然剧烈咳嗽,从腰间扯下偃甲腰带,铜铃与齿轮散落一桌:"第二天夜里,后梁枢密使敬翔亲率玄甲军围山,箭雨里混着硫磺火油,整座偃甲阁化作炼狱。你祖父为护秘典,被乱箭射穿左肩,却仍用身体堵住密道口......"
老人扯开衣襟,露出右肩狰狞的烧伤疤痕,从锁骨蔓延至腰间,如扭曲的火蛇。晓天看见疤痕中央嵌着半枚箭头,箭杆刻着 "梁" 字,铁锈己与皮肉长进了一起。
"我断了左臂,剜去左目,才从尸堆里爬出来。" 陈破虏的独臂重重砸在石桌上,震得绢帛飞起,"敬翔那老贼焚烧秘典时,我拼了命抢回这三页残页,却亲眼看见你父亲被玄甲军拖走 —— 那时他才十三岁,胸口还别着青蚨门的木樨花簪。"
晓天想起父亲后颈的青蚨形伤疤,想起他深夜磨棍时的沉默。原来父亲从未忘记青蚨门,那些屯田时的叹息,那些避开月光的伤口,都是岁月刻下的血书。
"承业是怎么活下来的?" 晓天的声音发颤。
陈破虏从暗格中取出半幅血书,绢布上 "忍辱" 二字力透纸背,落款是 "青蚨门第三十八代弟子汪承业"。"他假意投靠后梁,在枢密院做了十年文书," 老人独目中闪过狠厉,"首到三个月前,他传回密信,说敬翔在幽州用活人炼制血煞军,而关键就在这秘典残页里......"
突然,玉坠碎片发出蜂鸣,绢帛上的经脉图与墙上的《偃甲图》产生共鸣,图中齿轮竟开始缓缓转动。晓天看见两条金色光带在图上交织,一条是青蚨门的五运真气走向,另一条是偃甲阁的机括脉络,最终在 "天枢穴" 位汇聚。
"当年我们想将内功与机关结合," 陈破虏指着光带,"让武者以气御甲,护民于千里之外。但敬翔想的是用秘典邪化士兵,三日成军,七日暴毙......"
晓天想起屯田区那些被克扣粮饷的百姓,想起母亲温热的血珠,握紧了拳头。陈破虏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偃甲关节传来金属的温热:"孩子,秘典残页里藏着打开藏兵谷的钥匙,那里有杨行密留下的弩车图,还有......"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夜枭的尖啸 —— 那是血煞盟的暗号。陈破虏独目一凛,挥臂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划破窗纸,屋外传来闷哼。晓天迅速收起绢帛,玉坠碎片重新拼合时,他看见坠子内侧刻着 "护民" 二字,笔画间填满了暗红血迹。
"从今天起,你要记住," 陈破虏将偃甲腰带系回腰间,铜铃轻响如战鼓,"青蚨门的真气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百姓能在田间安心种稻,让医者能在药田安心采药。敬翔的血煞军越猖獗,我们越要让青蚨的翅膀遮住这乱世的血雨。"
晓天点头,将绢帛贴身藏好。石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听见链刀划破空气的尖啸,想起灭门之夜母亲眼中的火光。陈破虏忽然取出一枚青铜哨子,吹出尖锐的音调,山腰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机括声 —— 那是偃甲阁的机关兽正在苏醒。
"走密道,去藏兵谷。" 老人独臂指向石壁后的暗门,"记住,五运相生相克,若遇血煞毒雾,就用肺经真气化金克木。"
晓天握住老人的独臂,触到冰冷的青铜关节:"前辈......"
"别婆婆妈妈!" 陈破虏瞪他一眼,却在转身时偷偷抹了把眼角,"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住,你带着秘典先走。记住,找到弩车图后,去庐州万宝堂找陆乘风,他是青蚨门的旧部......"
暗门缓缓打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晓天最后看了眼石屋内的《偃甲图》,图中齿轮仍在转动,仿佛岁月从未停止。他摸了摸颈间的玉坠,缺口处的纹路与掌心的秘钥形成完整的青蚨图腾,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像是祖父和父亲的手同时按在了他的后心。
当密门在身后闭合时,晓天听见陈破虏的怒吼混着机关兽的轰鸣,还有那句振聋发聩的 "青蚨不灭"!他握紧秘典残页,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绢帛上的朱砂字突然发出微光,照亮了密道石壁上的箭头 —— 指向西方,藏兵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