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梧桐苑。
月光皎皎,烛火摇曳,夜风轻轻吹起白色的纱幔。
淼淼躺靠在长姊肩头,长姊的手轻抚着淼淼柔顺的长发。
“长姊,明就要去瓜县了,此去一别,不知还可有再见之日。
长姊,我舍不得你。”
淼淼灵机一动,“我听闻墨家还有两位郎君,要不然明日我就随阿姊一起嫁过去好了!”
萧玉熙轻笑出声,“如此舍不得阿姊啊?”
此次议亲,议的是萧墨两性之好;结盟,结的是京州与肃州的两地太平。可是大喜事。
“那长姊你呢?你的欢喜呢?”
萧玉熙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轻抚着淼淼的发丝,语气里毫无波澜,“我自是欢喜的。”背靠京州萧家,手握万贯家财,嫁的又是百万雄师,缘何不让人欢喜。
淼淼把头埋在阿姊胸口,沉默了一会,声音闷闷的传来,“长姊,我怕……”
“我看到了,渠中传来的书信上,有血渍。我偷偷去了阿爹的书房,我听到,大伯受了重伤。”
“南边宋家与我们不死不休,西边李家对我们虎视眈眈,渭河之外山岭重重,也不知隐藏着什么样的凶险。”
“而墨家,实情如何,犹未可知。若是墨家最后失诺,长姊到时又该如何?”
萧玉熙的手顿了顿,是啊,这场婚约,看似同盟,实则示弱,萧家其实别无选择。
“墨家风评极好,我们家真心投靠,他家必不会与我为难。再者,我萧家何止黄金百万,必不会有人杀鸡取卵。”
“也是,百万黄金呢。”不得打个高台把这个财神爷供起来?
淼淼抬起头,萧玉熙的神色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看不分明,却依旧美的惊人,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淼淼瞬间星星眼。“不过,就凭长姊的品貌,天下男儿谁能不倾心!”除非他有疾!
唉?有疾?
“长姊!听说墨侯爷都二十五了,还从未议过亲!莫不是……”淼淼瞳孔地震!不会吧?不会吧?
“胡思乱想些什么!墨侯爷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那男色呢?”淼淼呐呐的开口,“听闻墨侯爷日日以军营为家……”
“连年战乱,墨侯爷是有大志向之人,岂有我等儿女心思。”
男色?若真如此,岂不善哉!只要诞下墨家嫡子,整个肃州还不手到擒来。
萧玉熙失笑,真是异想天开。
“小小年纪,净得胡思乱想!你只需欢心喜乐,一切自有祖父与我。”等她在肃州站稳脚跟,看谁还敢不给她们萧家脸面。
淼淼在一阵阵轻柔的拍抚中深深睡去。也是,有长姊呢。
“长姊……”
“我在……”
萧玉熙透过层层纱幔的缝隙望向窗外,窗外月光皎皎,远方却影影幢幢。
前路,未明啊……
……
晨光熹微,萧玉熙一袭红衣,拜别萧家众人,登上鸾轿。
看淼淼一路送至城门口,还不舍离去,她掀开轿帘,轻笑摇头。
“回去吧,淼淼。莫急,待我在肃州安定下来,我们便可书信来往了。”
“好。淼淼在家等你的信啊!长姊别忘了啊!”
长姊,一路安好啊。
同时,后城门处有一队轻装队伍,带着几个普普通通的木箱,行入了另一条通往瓜县的道路。
……
时光匆匆,短短数日转瞬即逝。
这一天,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轰隆!”
突然间,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
大雨倾盆,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像万千利剑,从天上自上而下向大地倾泻下来。
床上的淼淼睡得并不安稳。
耳边是阵阵兵戈交接的喊杀声,和着窗外隆隆的雷声,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冬日,那个冰冷的雪夜。
……
上元佳节,她正和长姊一起去看灯会,燕都富贵,百姓安居乐业,当日灯火通明,处处锦绣繁华。
她正拿着一只木雕的小兔子,问长姊好不好看。
可转眼间,长姊不见了,西处兵戈相见,皇城侍卫突然翻脸,皇帝剑指诸侯。
淼淼被萧家侍卫护在中心,随人潮奔走逃窜,一时间慌张西顾,却只见一片片鲜血淋漓。
“快走!别管我!快走!”
最后的最后,只记得在长兄萧仲景的嘶喊中,她不断奔跑,西周人潮消散,只听到她一人粗重地喘息声。
眼前一片白雪茫茫,天上地下,似乎只剩下她一人,她茫然回头,却见一道长刀掼入长兄胸口,瞬间天地失色,只余一片血红。
可雷光一闪,“咔嚓!”一声,电光中长兄的脸却被长姊取代!
……
“长姊!”
淼淼一下子惊坐起身,大口喘气,一旁如碧忙上前。
“女郎莫怕,只是下雨了而己。”
淼淼平复心情,看向被狂风暴雨吹散的窗棂。
对,只是个梦而己,梦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