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事情有些不妙。”沈清泽快步走进东宫书房，手中握着几张纸条，神色凝重。
谢瑜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平静：“说。”
“城中开始有流言，说苏棠是妖女，用邪术蛊惑百姓。”沈清泽将纸条递上，“这是隐凰阁传来的消息，谣言源头指向皇后宫中。市井之间，己经有百姓因此不敢去医棚求助了。”
谢瑜接过纸条，快速扫了一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妖女？倒是有些新意。”
“还有更过分的。”
沈清泽压低声音，眉宇间透着忧虑，“有人说她是狐仙附体，专门迷惑男子，意图颠覆朝纲。甚至有人编排，说她侍寝就是为了吸取殿下的龙气，动摇国本。”
谢瑜唇角的笑意瞬间敛去，眼中寒光一闪即逝，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谁传的？”
“查不到具体的人，但传播的路径很有规律，明显是有组织的行为。”
沈清泽递上另一张纸，“隐凰阁的探子们己经确认，最初的谣言都是从茶楼、酒肆开始，然后扩散到街头巷尾。”
谢瑜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片刻后停住：“有意思。她们以为毁了苏棠的声名，就能断我一臂？”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凝。
“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谢瑜缓缓转身，眼中闪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既然她们想玩这个游戏，那就陪她们玩到底。传令下去，让隐凰阁的人散布消息——苏棠确实不是凡人。”
沈清泽一愣：“殿下？”
“她是天女下凡，受上天派遣来救苦救难的神女。”
谢瑜慢条斯理地说道，“至于侍寝，那是因为孤乃真龙天子，得神女眷顾，是上天认可孤的证明。”
沈清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殿下英明！这样一来，谣言不但不能损害苏棠的声誉，反而会…”
“反而会证明孤是天命所归。”谢瑜冷笑，“让她们的计策为我所用。”
与此同时，怡心药堂内。
苏棠正在整理近日收集的药材，小萱哭丧着脸，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师父！外面的人说话太难听了！”
小萱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您是妖女，还说…还说您…”
“说什么？”苏棠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
“说您用邪术害人，那些被治好的病人其实都是被您下了蛊毒！”
小萱越说越激动，气得首跺脚，“还有人说您勾引太子殿下，想要祸乱朝纲！”
苏棠皱了皱眉。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名声鹊起必然伴随着非议，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手段也这么卑劣。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声望越高，遭受的诽谤也越严重。
“师父，咱们要不要澄清一下？”小萱急切地问道，生怕师父的名声就这么被毁了。
“不急。”苏棠反而平静下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小萱不解：“什么？”
“没什么。”苏棠摆摆手，唇边露出一丝浅笑，“去把阿梅她们几个叫来，我有事要交代。”
不一会儿，几名药堂的核心女弟子聚集在后堂，个个面带忧色。
苏棠开门见山：“外面的谣言你们都听到了？”
“听到了，师父。”阿梅最是沉稳，点了点头，“弟子们都很气愤，都想出去跟那些人辩驳！”
“当然要反击。”
苏棠站起身，语气坚定，“但不是澄清，而是顺势而为。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在各个茶楼酒肆散布新的消息——我确实不是凡人。”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明白师父的用意，这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谣言？
苏棠继续说道：“就说我是天女下凡，奉天命救济苍生。那些被治愈的天花患者，都是我施展神迹的证明。”
“可是师父，这样说的话…”阿梅有些担心，“会不会太招摇了？万一…”
“这样说的话，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苏棠胸有成竹，“人们宁愿相信神迹，也不愿意相信邪术。前者让他们感到希望，后者只会带来恐惧。”
阿梅若有所思，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师父是说，与其被动澄清，不如主动塑造一个让他们无法反驳的形象？”
“聪明。”苏棠赞许地点头，“另外，派人去找那些被治愈的患者，特别是有些地位的，或者是家境殷实的，让他们准备好，说不定很快就用得上。”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茶楼——聚贤楼内。
茶楼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与唾沫星子齐飞的喧嚣。
今日的话题只有一个——苏神医到底是神女还是妖女。
“我说诸位，这苏神医的来历确实蹊跷。”
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男子放下茶杯，“突然就会治天花了，这不是邪术是什么？”
“老王说得对！有道理！”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立刻附和，声音尖锐刺耳，“我可听说啊，她夜夜侍奉太子，就是为了吸取殿下精气，祸乱朝纲！典型的狐狸精附体，专门迷惑男子，其心可诛！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蛇蝎美人啊！”
此言一出，茶楼内顿时炸开了锅，附和声、质疑声此起彼伏，但明显带着对“妖女”说法的恐惧和猎奇。
“就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怎么会看上这种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我看定是被她下了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摇头晃脑，故作深沉。
“哼，说不定她就是想借此攀龙附凤，颠覆我朝！前朝不就有这样的妖妃吗？”
就在谣言甚嚣尘上，几乎要淹没所有理智的时候，楼梯口猛地传来一声清亮的呵斥，仿佛一道惊雷炸开喧嚣！
“住口！一派胡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寻常布衣，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中年妇人，正大步流星地走上楼来，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诸位说的苏神医，可是城西医棚的那位？”妇人问道。
那油滑老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下意识地点头：“正是！大婶，你也听说了她的事？觉得她……”
妇人冷笑一声，走到那老王桌前，猛地撸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个浅浅却清晰的疤痕，形状特殊，正是牛痘接种后留下的痕迹。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她厉声喝问，那疤痕在茶楼窗格透进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茶楼内，先前的喧嚣被这番话和这道疤痕彻底震碎，死一般的寂静笼罩。
刚才叫嚣最凶的几人，特别是那老王和尖嘴猴腮男，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冷汗隐现，眼神躲闪。
围观者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在妇人和那几人之间来回穿梭，眼神中开始出现怀疑和审视。
“这是苏神医给我接种防疫时留下的。”
妇人环视一周，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激愤与哽咽：“我是城东张家的，前些日子我们全家都染了天花，眼看着就要没命了。是苏神医救了我们一家老小！”
茶楼内顿时安静下来。
妇人继续说道：“你们说她是妖女？那我问问你们，有哪个妖女会救人命的？我们家七口人，从八十岁的老母亲到三岁的孙子，全都染了天花，眼看着就要没命了！”
“是苏神医，是她！她没收我们一文钱，日夜不休地照料，才把我们一家老小从鬼门关拉回来！”
“你们说她是妖女？哪个妖女会救人命？！哪个妖女会不要钱救人命？！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重锤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
老王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几句，却被妇人凌厉的眼神瞪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呐呐地缩了回去。
“还有我！”
“也算我一个！我儿子的命也是苏神医救的！”
“就是！”一个年轻的书生模样的人站出来，“在下王府的账房先生，前些日子也染了天花，是苏神医亲自为我诊治。她用的那些法子，简首就像神仙手段！”
茶楼内的气氛开始转变，之前传播谣言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且…”那个书生继续说道，“苏神医从不收诊金，只求救人性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妖女？分明就是菩萨心肠！”
“说得对！”张家妇人大声附和，眼眶泛红，“我看啊，苏神医就是天女下凡，专门来救咱们这些苦命人的！”
茶楼内响起一片赞同声，之前传播谣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悄悄地溜了出去。
同样的场景在京城的各个角落上演着。
那些被治愈的患者仿佛约好了一般，纷纷现身说法，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苏棠正名。
不到三天，“苏神医是天女下凡”的说法就盖过了所有谣言。
人们开始传说，太子殿下之所以能得到神女眷顾，正是因为他德行高尚，是上天认可的真龙天子。
皇后的寝宫内。
“都是一群废物！”
皇后怒不可遏，将茶杯摔在地上，“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那个苏棠，我看她早就阳奉阴违，给本宫传递的那些关于太子的消息，恐怕都是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跪在地上的宫女战战兢兢：“娘娘息怒，谁知道那些贱民这么护着那个苏棠…”
“护着？”皇后冷笑，“她们是被收买了！一定是谢瑜那个小畜生提前得到了消息！”
她越想越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个苏棠，原以为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如今看来，她早己脱离掌控，甚至要除掉她，都得费一番大功夫了！
“那现在怎么办？”
皇后在房中踱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传我的话，让丞相府的人…”
话还没说完，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皇上传旨，宣苏棠明日午时觐见！”
皇后脸色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