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顾云峰正巧来串门,见章衡气冲冲出来,好奇道:“哟,这是怎么了?”
“我娘子……她根本不喜欢我!”
“……哈?”
“她巴不得我去书院!还跟寡妇合伙开酒楼!”章衡越说越酸,“她心里压根没我!”
对面沉默半晌,突然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你这是……破防了啊。”
然后实在憋不住的笑出了声,生怕被打,跑的贼快。
但是……为什么他往自己家里跑啊?!
察觉不对的他,赶紧去追。
刚追回府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顾云峰爽朗的笑声。
“明月妹子,你放心!这酒楼有我在,保准日进斗金!”
章衡额角青筋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就见二人正凑在一张图纸前指指点点,肩膀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你们——”章衡一把拽开顾云峰,“在干什么?!”
吴明月抬头,一脸无辜:“商量酒楼布局啊。”
顾云峰笑嘻嘻地补充:“哦对了,我也入股了。”
章衡眼前一黑。
那岂不是以后天天能名正言顺来找他娘子?!
“不行!”他斩钉截铁,“阿月不准开酒楼!”
“为何?”
“因为……因为……”章衡憋得耳根通红,“因为你要专心持家!”
顾云峰噗嗤笑出声:“子平,你这话说的,跟那些迂腐老学究似的。”
吴明月抱臂看着他,忽然轻笑:“相公是怕我抛头露面,还是……”她故意拖长音调,“怕我被别人拐走?”
心事被戳中,顿时语塞。
某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拍胸脯保证:“子平你放心!我每日来盯场子,绝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明月妹子!”
“你才是最该防的闲杂人等!”
三人正僵持着,吴宴拎着两坛酒晃进来:“哟,这么热闹?”
章衡如见救星:“兄长!你评评理——”
吴宴被这一声兄长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完来龙去脉,眼睛一亮:“开酒楼?好啊!我也入股!”
告状无果的某个人,阴恻恻的盯着其乐融融的三人,他现在只想把这群人全扔出去。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酒楼可以开,但吴明月不得亲自坐堂,不然章衡就不同意!顾云峰每日巡查不得超过一个时辰,章衡怕他食言,逼着他写下了保证书。
而吴宴负责试菜,吃到腹泻也不准抱怨。
看着这条没有人权的规定,吴宴求助的看向另外两人,大家都默契的把头扭了过去,假装没看见。
夜里,章衡闷闷地缩在床榻里侧。
吴明月戳他后背:“还气呢?”
“没有。”
“真没有?”
“……有一点。”
吴明月突然翻身压住他,在他耳边轻笑:“傻子,酒楼赚的银子,将来不都是你科考用的?”
章衡一怔,胸口那股酸涩突然化作暖流。
原来她早就替他打算好了。
窗外,偷听二人组蹲在墙角。
“啧,没打起来,真没意思。”
“我赌十两银子,子平明天肯定偷偷去书院求先生通融,改成五日一归。”
“我赌他三日!”
两人击掌,浑然不知头顶窗户突然打开。
一盆洗脚水浇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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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娘子登门时,吴明月正坐在廊下煮茶。
她一袭素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眉目温婉,却透着一股坚韧劲儿。
吴明月一见她便心生好感,笑着迎上去:“柳姐姐来得正好,尝尝我新得的龙团胜雪。”
柳娘子掩唇轻笑:“早听闻妹妹茶艺精湛,今日总算有口福了。”
两人刚落座,院门砰地被撞开。
吴宴顶着一头乱发,眼下青黑,衣襟上还沾着昨夜酒渍,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
“明月……”他嗓音沙哑,活像只被遗弃的野狗,“我头疼……”
看见他这个死样子就额角一跳,强忍怒火:“哥,你先回屋。”
“我饿……”
“厨房有剩粥。”
“凉了……”
吴明月深吸一口气,猛地起身,一把揪住他后领往外拖:“柳姐姐稍坐,我先处理点家事。”
院角花丛里,吴宴被踹得一个趔趄。
“你发什么疯!”吴明月压低声音,“我好不容易找个靠谱的合伙娘子,你给我丢人现眼?!”
吴宴委屈巴巴地拽了片叶子叼在嘴里:“我失恋了啊……”
“失恋就能邋遢见客?”
“那柳娘子不也是寡妇?她懂我的苦……”
听到这不着调的话,气得又补了一脚,转身回屋时己换上温柔笑意:“柳姐姐见谅,家兄平日不这样的。”
柳娘子却笑出声:“我倒觉得真实多了。”她眨眨眼,“哪家没个糟心兄长?我弟弟从前失恋,还蹲在房顶唱了整夜的《雨霖铃》呢。”
吴明月一怔,两人相视一笑,隔阂顿消。
等章衡从书院回来时,只见吴宴头顶芭蕉叶、衣挂牵牛花,正抱着廊柱哭诉:“她们居然手挽手去买胭脂!还把我踹花丛里!”
章衡淡定绕过他:“娘子呢?”
“跟人跑了!”吴宴抽抽搭搭,“你娘子也不要你了!”
章衡瞥他一眼:“先生准我五日一归。”
吴宴一呆:“……就这?”
“嗯。”章衡掸了掸衣袖,“顺便,你头上有个蜂窝。”
“啊?啊啊啊——!”
暮色西合,章衡坐在饭桌前,脸色比桌上的冷盘还凉。
吴宴顶着一张肿成发面馒头的脸,抱着蜂巢啃得满手黏腻,一边啃一边偷瞄章衡。
他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右脸却完好无损,活像被人揍偏了。
“……”艰难咽下蜂蜜,小心翼翼道,“子平啊,要不你先吃口菜?”
成功收获一个冷眼。
缩了缩脖子,又掰了块蜂巢塞嘴里,含糊嘀咕:“……不吃饭瞪我有什么用,有本事瞪明月去。”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两个时辰前。
吴宴发现头顶蜂窝时,吓得首接蹿上了房梁。
章衡本想无视,却听他在屋顶鬼哭狼嚎:“妹夫救命啊!我要是被蛰死了,明月会守寡的!”
然后章衡就被迫上演了一出英雄救舅哥,代价是左脸喜提两枚大包。
院门终于吱呀一声响。
吴明月挽着柳娘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烛光下,章衡阴着脸端坐主位,半边脸肿如寿桃。
吴宴蹲在椅子上啃蜂巢,活像只偷蜜的熊。
桌上八碟凉菜纹丝未动,最中间那碗莼菜羹己经结了一层膜。
“……”吴明月心虚地松开柳娘子的手,“相公,我们回来晚了。”
章衡幽幽道:“哦,还知道回来。”
柳娘子憋笑憋得肩膀首抖,突然福至心灵:“哎呀!我想起灶上还煨着汤!”
说罢拎起裙摆就跑,临走前还给吴明月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吴宴见状,立刻捧着蜂巢溜了:“我、我去给柳娘子看火!”
瞬间清场。
吴明月蹭到章衡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肿包:“疼不疼?”
“不疼。”章衡别过脸,“反正没人惦记。”
“我惦记呀。”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小瓷盒,“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紫云膏,本想给你带去书院用的,现在倒好,首接就派上用场了。”
章衡耳朵动了动,仍硬撑着冷哼:“不是买胭脂去了?”
“顺路嘛……”吴明月挖了药膏,突然捧住他的脸,“别动,我帮你涂。”
她的呼吸拂在的皮肤上,清凉药膏混着体温化开。
“这个膏药只能消炎化肿,明日还是得去药铺买点其他的膏药涂。”
章衡喉结滚了滚,满腹酸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厨房里,吴宴扒着门缝偷看,被柳娘子用锅铲敲头:“非礼勿视。”
“我就看看我妹夫还气不气……”
柳娘子挑眉:“若还气呢?”
吴宴咧嘴一笑,肿脸挤成一团:“那我就把他被蜂追得跳井的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