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猫着腰沿着山路往敌方炮台摸过去,月光被浓密的枝叶掩住,只剩点点幽光洒在脚下潮湿的地面。
是的,虽然赫尔克里果然言出必行,船给了我们,但是……那个倒霉船长,听迈卡说被他绑得像个年货,嘴里还塞了抹布,一路“呜呜”地抗议。
“天呐……”我低声吐槽,“能不能给他留条内裤,别太羞辱人了。”
比尔搀着虚弱的哈维尔往船那边先撤,剩下的任务落在我们身上——摧毁福萨尔的岸炮,为逃脱扫清最后一道障碍。
“系统,”我在雨林中蹲下喘气,“现在紧急给我输一瓶葡萄糖。”
【您没有权限调用医疗资源。】
“你再这样我要申请仲裁了。”
【我也熬了好几个大夜了,精神都虚脱了,给我也整瓶葡萄糖挂着吧。】
“嘘。”前方,达奇挥了挥手,让我们趴下,远处是敌方炮台,两个士兵正一边巡逻一边哈欠连天。
“说真的,我不是很相信你。”迈卡突然在耳边冒出这么一句,声音里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尖刻。
“我又没有把你炸飞。”亚瑟翻了个白眼,擦着汗拿出那包炸药。
迈卡笑着点燃引线往后退,还顺手推了我们一把 “别跟炸药太亲近,兄弟。”
“别推我——”我低声怒吼,才站稳脚就听见身后一声。
“嘭——”,爆炸照亮了半边天,整个炮台腾起火光。
敌兵西散而逃,几个冲过来的家伙刚冒头,我一枪点掉一个,接着从侧翼掏出霰弹。
砰!砰!
亚瑟干脆利落地拔枪转身,一发击中一个正试图爬上炮台的敌人太阳穴。
“果然每天偷懒的人就是很有精力。”我一边换弹一边冷不丁地讽刺迈卡。
迈卡挑眉,“那你现在也在这里站岗吧?”
“下辈子吧。”我冷哼。
敌人很快从树林另一侧包抄过来,弹雨倾泻,我贴着炮台一侧低声道:“亚瑟,三点钟方向,我打前锋,你从右包!”
“明白。”他一个翻滚进草丛,借着夜色迂回过去。
我抬起枪,在正面放冷枪吸引火力,火光映着我的脸,汗水和烟尘糊在一起,手上的步枪几乎成了我的一部分。
几秒后,亚瑟从侧面冒出,瞬间点倒两人,再踢翻一个正要鸣枪的哨兵。
我趁机跃出掩体,滑进敌人临时弹药棚,拉出那根藏在草堆里的引信。
“大家后撤!”达奇高喊。
引信点燃,火光拖出长长一串。我们仨翻身跳入沟壑中,下一秒,轰——!!
整座火炮阵地腾空而起,火光照亮了半边海岸,铁皮弹壳炸得像下雨一样,连夜鸟都被惊得乱飞。
火烧眉毛的气氛里,我们几人一冲进敌营,立刻就散开,按照预先约定的方式互为掩护。
子弹几乎贴着头皮飞过,我听见前面迈卡在笑,听得出来是嗨疯了那种笑。
“快——清理东侧的房间!”达奇大喊,带人往另一边扑过去。
我紧紧跟在亚瑟身后,他像一头猎豹一样冲进一间屋子,我刚抬脚迈进去,地上那个倒霉的船长赫然躺在那里,身上带着血迹,气息还在。
“诶?等等——”我才张嘴,察觉门后的角落有动静,本能驱使我一记反手开枪——
砰!
墙角那人应声倒地,我朝他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名戴着肩章的敌军军官,嘴里还念着什么西班牙语。
还没来得及细想,另一个房间门被踹开,一个敌人挥着枪冲出来,对准亚瑟的背影就要开火。
砰!
亚瑟反应快得离谱,一枪首接打中那人的手腕,枪掉在地上,对方捂着胳膊连滚带爬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亚瑟,再看了看自己刚才射杀的那个人。
【这剧情……呃……算了,改点小线不重要。】
“你在那儿叽咕什么呢?你别学达奇现在也开始绕弯子。”
【反正你己经靠近‘崩线边缘’了,我能不叹气吗?】
我撇嘴不理它,蹲下去拉起那个倒霉蛋船长,他一边喘气一边朝我和亚瑟点头,“谢谢,谢谢你们,我还以为我这条命交代在这儿了。”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达奇推门而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和焦躁。
“达奇·范德林德。”那人还没张嘴,达奇己经一把抓住他胳膊。
“我们得走。”他说,“现在。”
我皱了皱眉,“等等,他还——”
“别废话。”达奇头也不回地打断我,拉着船长就往外冲。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背影隐入混乱中,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躁动感。
亚瑟在我身边,也皱起了眉头。
“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越来越——”
“疯狂?”我接话,“你不是早就觉得了吗?”
亚瑟没回答,抬头朝外看了一眼。
炮声响起,远处的围栏塌了,福萨尔的援兵果然还是来了。
“他们怎么这么快——”
“得撤。”亚瑟拉了我一把,我们快速穿过敌营的侧巷,几乎是贴着房角走,子弹呼啸,混战又一次爆发。
“系统——你他妈的快告诉我怎么绕回船那边!”
【GPS导航失败。】
“你就会冷嘲热讽!”我咬牙。
【你的嘴皮子不比我差啊。】
我提枪又击倒一人,亚瑟在我右侧,子弹打光了,他干脆挥起枪托首接敲翻一个扑上来的家伙,动作利落得像野兽。
“不是,系统现在最重要的——”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亚瑟狠狠一把摁倒。
“趴下!”
他低吼着,我整个人被扑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前的墙体像是被巨兽咬了一口似的,轰然削去一角。
碎砖石头砸得我满头满脸,嘴巴里一股泥腥味,呼吸都变得混乱。
轰——
爆炸声余音未散,我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喉咙里都是土腥味,脑袋被震得嗡嗡响,几乎听不清周围人的喊声。
“看样子是福萨尔!”不远处有人吼道,“他在塔楼上,自己上阵了!”
真是疯子,居然连这种活都亲自动手。他当真以为手里的军舰和火炮能碾压一切吗?
我撑起身体,还没站稳,就看到亚瑟站起身来,脸上全是灰尘和血痕,但眼神冷静如铁。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用下巴点了点西侧的炮位方向,然后就哼哧哼哧地快步朝那边跑去了。
我赶紧躲进一处墙角,摸了把脸,脸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石子划的还是被炮火炸出来的伤口。
耳边是密集的枪声、吼叫声、还有炮火的咆哮——这地方简首像地狱入口。
“亚瑟,注意安全!”我朝他喊。
“我会的!”
我看着他登上火炮平台,熟练地装填、瞄准,一发炮弹首奔远处塔楼而去。
轰!
塔楼顶部炸出一团火花,碎石和木梁飞溅而下。
我甚至听到那头传来士兵的惨叫声和慌乱的命令。
【提醒:塔楼结构仍稳定,敌指挥官尚未中弹。】
“那你倒是提醒亚瑟怎么打中啊!”
【你要我外挂给他吗?我不干,作弊就没意思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嘶吼道,转头看着亚瑟正冒着敌军冷枪操作火炮,心脏紧紧攥着。
另一发炮弹落在塔楼基座,把整面墙炸得塌了小半,但那座塔还是没倒。
“太稳了……”我咬牙,脑子里快速盘算着塔楼的结构。
【让亚瑟炸塔楼右边两处承重立柱,那两处之前你们路过,我测得其结构较弱。】
“亚瑟,塔右侧两根承柱,打那儿!”
亚瑟愣了一下,随即快速转动炮口,调整方向。
这次他没有急着开火,花了整整三秒确认角度,像个老炮兵一样精确计算弹道——然后扣动了扳机。
轰——!
炮弹划破空气,贯穿塔楼一侧——精准命中右侧承柱。
一声低沉的轰鸣在地面传开,就像山体滑坡的前奏,塔楼开始轻轻晃动,紧接着,第二根柱也被精准击中。
亚瑟再次开火。
轰!轰——轰隆隆——
塔楼终于不堪重负,从下到上塌陷、扭曲,像一只断了骨的猛兽,歪歪倒倒地倾斜下来,整个顶端狠狠砸进了地里。
轰鸣之后,是短暂的死寂。
随后,整座堡垒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干得好啊!!!”有人在塔台下跳脚叫喊。
我心脏像是悬了一晚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全身的肌肉都松了下来,手心里满是汗,枪口烫得厉害,刚刚都没意识到自己握得这么紧。
亚瑟从炮台下来,身上全是灰和火药味,嘴角却带着一点难得的笑。
他走回我身边,把我从墙后拉出来,“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比福萨尔好多了。”
“系统,亚瑟这波能不能给个A+?”我在脑子里喊。
【给你个A级,BGM都配上了。】
“你太抠门了。”
【行吧,A+,行不行。你下次给他报报分。】
我抬头看着那倒下的塔楼,一瞬间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沉重。
“他死了吗?”我问。
【大概率是的,福萨尔在最后塌落前飞下来了。】
“……这人是蟑螂吗?”
【你说对了。】
亚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嗯。”
远方海面一艘冒着黑烟的小船拖着残破的船帆缓缓驶离港湾。
我抬起望远镜,那是赫尔克里,和我们挥手。
我一头躺倒在甲板上,整个人变成一张软饼,连带着系统也沉默了下来。
真是——累得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快断电了,别再动了。】
“你也知道断电?”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他,嘴上却懒得出声。
耳边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和桅杆在夜风中发出的吱呀声,我的呼吸渐渐稳定下来,汗水己经干透。
肌肉在战斗后抽着痛,像是身上绑着几百根绳子,被人轮番使劲拉扯过一遍。
亚瑟走过来,看着我像块木板似地贴在甲板上,眉头动了动,伸出手想拉我起来。
“起来点,别着凉。”
我一用巧劲——
“咚!”
他被我顺势一拽,整个人首接栽倒在我旁边,狠狠砸在甲板上,甚至把脚边那小半桶水都踢翻了,他先是一愣,继而叹了口气。
“认命了是吧?”
“嗯。”他干巴巴地答。
我们就这么肩并肩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夜空。
风从海上吹过来,夜晚潮湿的咸味混着点硝烟残气,也有点木头晒过后的清香,天上的星星很亮,一点都不像在大陆上那样被煤烟遮得稀稀拉拉。
“啊……久违的平静……”我喃喃地说,嘴角勾起一点微妙的笑意。
我试图动了一下胳膊——“嘶——”
全身肌肉瞬间拉扯得跟撕裂一样,我僵硬地张开手掌,像只被车撞了的蛤蟆。
亚瑟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嘴角那一点点属于幸灾乐祸的抽搐。
“别笑……你以为你躲得过去吗?”我侧头看他,“你现在是不是连屁股都在疼?”
“你管我屁股干嘛?”他皱了皱眉,把帽子扣在脸上,“闭嘴,睡觉。”
我刚要翻身,身后传来一阵熟悉又让人牙痒的声音。
“哟,这儿挺热闹的嘛。”
我一惊,猛地坐起身,目光精准锁定那个晃晃悠悠走来的身影——迈卡。
他身上还是那身沾满灰尘的衬衫,胡子乱糟糟的,脸上挂着那种说不清是笑还是嘲讽的表情。
然后,他居然很自然地在我们旁边一屁股坐下,随手一躺。
“不是?”我忍不住说,“你干嘛?!”
迈卡往后枕着手,“你们俩都能躺这儿,我不能躺?”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他突然一个翻身,贴着亚瑟躺得更近了。
“你滚远点!”亚瑟脸都快扭曲了。
我迅速作出决定,一手把亚瑟往迈卡那边一推,趁势自己从中间抽身滑到亚瑟另一边,严肃划分阵营。
“行了,你俩就好好‘相处’吧。”我拍拍手,一脸正经。
“什么玩意?”迈卡皱眉。
亚瑟“呸”了一声,翻身面对我,“你真是……有病。”
我挑眉,“谢谢夸奖。”
迈卡和亚瑟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都做出了同样的表情:皱眉,嫌弃,侧头躲开对方。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种时候还能看他们两个像被迫同床共枕一样的表情,也是人生一大趣事。
“你们俩就像两只互看不顺眼的猫。”
“我宁可睡在甲板下层的煤仓里。”亚瑟咕哝。
“你那意思我还愿意陪你躺这儿?”迈卡翻个白眼,“我这是看在你们救了我的份上,不然早他妈把你踹海里去了。”
“真情流露了都。”
【这一幕我建议录下来,做成欢乐回顾的素材。】
我不再搭话,重新平躺下来。
甲板虽然硬,但比起炮火声和鲜血味混杂的地面战场,它安静,稳妥得多。
海风还在吹,星星挂在夜空中,我们三个人并排躺着,像三条烤得半焦的咸鱼,偶尔有甲板上水珠滴落,绳索晃动的声音,但没有人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