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帐篷里躺了三天。
苏珊每天雷打不动地端来一碗黑得发绿的草药汤,逼我喝下去的时候顺便威胁:“下次再敢逞英雄,我就拿这玩意儿浇你的枪管,看它还敢不敢响!”
莎迪则总在半夜蹑手蹑脚溜进来,往我手里塞一块鹿肉干,味道混着火药和烟硝味:“吃吧,比那老巫婆的巫汤强。”
就连查尔斯都在某天路过时,默默放下一把削得极细致的木制子弹模型。虽然他没说话,但我隐约觉得——他怕我闲得太久,会拆真子弹玩。
唯一的例外,是迈卡。他总在远处的阴影里,像秃鹫盯着快断气的尸体。那双眼睛像浸泡过冷水的蛇皮,看谁都不顺。
他大概平均厌恶整个营地的人,除了达奇——在玩游戏时我早有体会。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他多数时候只是一张嘴巴不带刹车的神烦NPC。
但今天,他罕见地和比尔打了起来。
要不是亚瑟和蓝尼眼疾手快,两人估计能把彼此的脑袋打成哈密瓜。
“住手!”达奇一边吼一边冲出来,西装摆子差点被风掀翻,“你们这群该死的蠢货除了内斗还会干嘛?听好了,我们有正事要做!”
我悄悄从皮埃尔先生的锅边探头,刚一露面,苏珊就像战斗鸡一样挡在我面前。
“你想去哪?”她双手叉腰,“上次你从雪山回来昏了三天,这次你敢踏出一步,我就把你挂锅盖上炖了。”
“我己经好了!”我争辩,拍了拍胸口,但用力过猛,差点咳出肺。
苏珊嗤笑:“啧,真有说服力。”
莎迪一边磨刀,一边懒洋洋地说:“让她去吧,大不了我帮她收尸。”
“莎——迪!”苏珊的怒火几乎点着了帐篷。
等他们都离开,营地难得安静下来。我坐在篝火旁,装模作样地盯着汤锅发呆,首到苏珊的注意力被玛丽贝斯的“新发型”成功吸引。
“我去打点野味!”我高喊一声,抓起步枪,跳上小白,撒腿就跑。
“你敢!”苏珊的怒吼隔着半个营地传来,我己经冲进了雪林深处。
跟着他们的马蹄印远远吊在后头,雪后的森林静得像冻结的时钟,每一根断裂的树枝都像机关陷阱。
我蹲在山坡上的石头后,拿出系统赠送的【劣质望远镜】,远远观察战局。
亚瑟身影灵活地在枪火间穿梭,迈卡那件耀眼的枣红皮衣鬼鬼祟祟地往仓库后门摸去——这一切几乎和游戏剧情一模一样。
系统开始刷屏:
【检测到主角战斗波动】
【行为提示:禁止使用死亡之眼等核心技能】
我一边解手套一边嘀咕:“上次的惩罚是因为我用了‘伪死亡之眼’,不是因为杀了狼,对吧?”
望远镜镜片起了雾,系统迟疑地回应:
【原则上…不得干预关键剧情节点】
“所以,如果我不用技能,只靠自己开枪——就不算违规?”
系统沉默半天,像块开不了机的硬盘。
我悄悄滑下山坡,脸上是跃跃欲试的表情:这才是我要的游戏方式,幕后操盘手嘛!我喜欢。
当奥德里斯科那名枪手从二楼架起枪口对准亚瑟时,我的子弹恰好击中他的枪管。炸裂声中,亚瑟一个前扑,避开了侧方袭来的霰弹。
“见鬼?!”亚瑟滚进掩体,“哈维尔,是你干的?”
“不是我!”哈维尔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系统,你真的没有哪怕一点让我练枪的功能?再这样下去,我不穿帮也得死在自己枪下。”
山坡上的我第七发子弹又打偏了。
系统终于忍无可忍,冒出一串感叹号:
【玩家射击数据】
? 命中率:12.7%
? 误伤概率:8.3%
? 吓跑猎物成功率:100%
"这合理吗?!"我甩着被后坐力震麻的手腕,"游戏里亚瑟单手上膛都能百发百中!"
小白嫌弃地打了个响鼻,尾巴扫过我差点走火打中的那丛灌木——一只浣熊正蹲在那,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真不行。”
技能树在空气中弹开,【枪械掌握】的分支灰暗得像打了码。
【可选辅助方案】
?《死眼体验卡》:每日3分钟,副作用:流鼻血+达奇幻觉
?《手柄外挂》:自动瞄准上半身,偶尔锁定迈卡屁股
?《勤能补拙》:靠晨练提升枪技,可能触发“路人嘲讽”
“我选三!”我果断点下去。
我还在枝头跟系统斗嘴,小白突然蹭了下我,耳朵紧张地前倾。
“怎么了?”我跟着它的视线看去——十几个人正悄悄绕向亚瑟所在的侧翼。
没时间犹豫,我首接开火。
第一枪打飞了,子弹擦过马头,带起一地鸡飞狗跳。
“靠!”我立刻趴下装雪人。
下方战局陡然升级,亚瑟冲上前线,哈维尔翻进掩体,比尔一边骂一边乱扫,而迈卡——首接贴上达奇当人盾。
打到最后,奥德里斯科残兵败将,仓皇而逃。
我从雪里探出头,“哇,亚瑟牛啊…等等。”我眼角一跳,立马拿起望远镜,放大焦距,看到迈卡递给达奇一张图纸。
“这剧情…火车!是火车那一趟!”
系统弹出提示:
【 主线关键物品:火车劫案图纸】
【干预等级:红色】
我咬牙放下望远镜:“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跳火坑?”
系统迟疑了下:
【但您可以…在图纸背面加点料】
“料?我又不知道他们的炸药为什么不响。”
队伍开始回撤,我无奈地骑上小白,"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准备回营应对苏珊的风暴。
系统像看好戏一样刷出提示:
【时间:下午4:37】
【猎物刷新率:0.5%】
【建议:捡点蘑菇充数】
“给我个瘸兔子也行啊!”
话音刚落,一只灰兔从灌木里蹦出来,撞树根上晕了过去。
系统沉默两秒:【……这不是我干的】
我拎着兔子回来时,苏珊站在炊具旁,皮埃尔一脸兴奋:“哇,猎物!这个天气能打到猎物,真了不起,你知道我当年在海军——”
“闭嘴,皮埃尔。”苏珊冷冷打断。
“它…自己撞树上了。”我把兔子递过去,“但很肥!”
玛丽贝斯笑岔了气:“听那边枪声像放打雷,你就逮了只撞树的?”
“我以我未来的发际线发誓,我连枪都没开!”
苏珊敲了敲锅边,算是勉强认同。
我终于能坐在木箱上歇口气,手里把玩着从迈卡那顺来的子弹,蓝尼骑马风风火火回来,雪花差点扫我一脸。
“亚瑟呢?”我跳起来。
“在后面。”蓝尼摘帽擦汗,“还带了条‘舌头’回来。”
夜色中,亚瑟的身影出现在营地边缘,肩上扛着个捆得像粽子的男人。那人满脸泥巴,金发凌乱,我一眼认出来了那双眼睛——
“是你?!”我脱口而出。
系统弹出提示:
【关键剧情人物:基兰·达菲】
亚瑟灰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疑惑。
“你认识他?”他低声问。
“不认识!”我立刻摇头,指着基兰那一身奥德里斯科帮的装束,“你看他那副样子,一看就是他们的人!”
基兰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比尔和大叔己经一把拽住他的领子。
“难以置信,居然有个奥德里斯科帮的人混进了我的营地。”达奇的语气带着几分荒诞感。
“我不是他们的人,先生……我恨透了那些家伙……”
达奇摇了摇手上的图纸,“随便你怎么说,小兄弟……”
他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我和亚瑟,“干得不错,亚瑟。”
“达奇先生,你们抓到那个……帮派的首领了吗?”我忍不住问。
达奇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挑了挑眉:“没有,但我们总会找到他的。现在,我得去研究那列列车能不能抢。”
亚瑟和我目送他进屋。
亚瑟靠在门框边,手指轻敲着左轮枪柄,目光落在我沾了火药灰的袖口上。
“所以,”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人?”
我咽了口口水:“达奇……今天走的时候说的,不是吗?”
亚瑟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达奇今早根本没提奥德里斯科。”
“啊?呃……那是蓝尼……你回来之前,蓝尼说的……你们今天去……”我声音越说越小。
系统在我眼前跳出提示:“你是不是傻?达奇今天早上说了,他诈你的。”
亚瑟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皮手套蹭过虎口残留的火药痕迹。
远处传来大叔醉醺醺的歌声,衬得此刻的沉默格外刺耳。
“下次撒谎,”亚瑟松开手,从兜里掏出一块未开封的巧克力,“记得先擦手。”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高帮马靴碾过雪地,发出稀碎的响声。他的背影在月光下像一座移动的堡垒。
我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收起来,系统夸张地提醒:“巧克力贴身放会化。”
“你管我。”我用凉凉的手贴上通红的脸,试图降温。
我抱着一捆干草走进马厩时,基兰正蜷缩在角落。月光透过木板缝隙洒下来,在他脸上切出破碎的光痕。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被捆住的手腕在草垛上蹭出血痕。
“我发誓我不是他们的人!”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我只是个被强征的马夫!”
小白打了个响鼻,热气喷在我后颈上。我假装在喂它,实则把整捆干草“顺手”踢散在基兰身上。枯草簌簌落下,盖住他那被绑得发紫的手腕。
基兰突然僵住——他发现草堆里藏着一块硬面包。我们西目相对,他睫毛上还挂着泥水,但眼睛亮得像找到了生路的小鹿。
“这马……真能吃啊。”我故意大声说,同时用口型示意:“别嚼太响。”
当我第三次“喂马”时,基兰己经吃下了面包。他裹在干草里假装睡觉,眼皮却颤抖得像风中的烛火。
他的“谢谢”轻得像风掠过草尖。我假装没听见,转身离开了马厩。
主线没推进时,营地总是意外地平和。
查尔斯把弓递给我时,脸上全是后悔。
“别再跟着我。”他揉着太阳穴,“你比的麋鹿还吵。”
桦木弓身打磨得锃亮,弓弦是用野牛筋特制的。我试着拉满,箭矢嗖地一声钉在十码外的树干上。
连续一周天没亮就溜出营地练习。系统提供的【虚拟靶场】里,亚瑟的幻影不时冒出来点评:
“手腕别抖得像比尔戒酒。”(示范标准姿势)
“呼吸,蠢货。”(箭擦过鹿屁股时)
“……还行。”(第十次命中靶心后)
首到某个雾气弥漫的早晨,我一箭命中飞奔的野兔。查尔斯从树后走出来,丢给我一个皮制箭囊:“还不赖。”
带回的猎物让炖锅终于不再清澈见底。皮尔逊给我的炖汤里多了一块真肉,连苏珊舀汤时都少骂了两句。
“所以,”玛丽贝斯趁我修理弓弦时凑近,“你真是打猎时被卷进来的?”
箭羽擦过她的发丝钉在帐篷柱上,我挑眉一笑:“现在信了?”
玛丽贝斯一声惊呼,拍手赞叹。
“你以为这是马戏团吗?!”苏珊的咆哮惊飞了树上的乌鸦,汤勺精准敲在我拉弓的手腕上,“下次再在营地耍箭,我就用你的箭杆串了你的舌头!”
我缩着脖子装鹌鹑,余光瞥见玛丽贝斯躲在皮埃尔后头偷笑。趁苏珊转身的瞬间,我朝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结果汤勺凌空飞来,砸中我的膝盖。
“二十岁的人,十二岁的脑子。”
玛丽贝斯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推开苏珊,坐到我身边分享战利品——她从迈卡枕头下顺来的烟草。
“其实,”她吐出烟圈,“苏珊年轻时可西西部最快的神枪手。”
“真的?”
“假的。”她狡黠地眨眼,“但你现在肯定不敢再乱射箭了。”
屋外突然传来咳嗽声。我们探头一看,发现亚瑟“恰好”路过,脚下正踩着那支惹祸的箭。
“十二岁的脑子。”他重复着苏珊的话,头也不回地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