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历二百西十三年春,本该草长莺飞的时节,雁门关外却弥漫着腐臭的瘴气。林小蘅踉跄地穿行在枯树林中,她的魂魄因频繁穿梭时空而变得透明,每走一步,都有细碎的光点从身体上剥落。怀中紧攥着凤族女子留下的玉珏,那上面的纹路正随着她的虚弱逐渐黯淡。
“轮回之眼……到底在哪……”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眼前时不时闪过父母消散的画面。昨夜在归墟边缘,她亲眼看见乌勒赤用李长歌的魂魄碎片锻造新的诅咒法器,暗红的光焰中,竟隐隐传出烬安的哭声。
穿过一片血红色的湖泊时,林小蘅突然被藤蔓缠住脚踝。低头看去,那些藤蔓上长满人脸,皆是被诅咒吞噬的无辜者。“救救我……”“带我出去……”凄厉的呼救声刺得她耳膜生疼,有张面孔尤为熟悉——那是老郎中布满皱纹的脸,此刻双眼空洞,只剩下森森白骨。
“对……对不起……”林小蘅颤抖着想要挣脱,却发现藤蔓正顺着她的腿骨钻入体内。诅咒的力量在经脉中肆虐,她仿佛又回到了分娩那日,剧痛让她几乎昏厥。恍惚间,她听见李长歌在耳边低语:“阿蘅,别回头。”
当她终于斩断藤蔓,右腿己经失去知觉,魂魄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她拖着残躯寻声而去,却看见一片桃林。桃花灼灼之下,李烬安正牵着李长歌的手奔跑,李承彻和林蘅坐在石凳上微笑,而她自己身着红衣,怀中抱着新生的婴儿。
“娘!快来!”烬安向她招手,稚嫩的声音让她眼眶发烫。可当她伸手触碰,幻象轰然破碎,漫天桃花化作灰烬,露出桃林深处的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是她苦苦寻找的轮回之眼。
“终于等到你了。”乌勒赤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他的身体己完全凝实,手中的骨鞭缠绕着李长歌的残魂,“你以为找到轮回之眼就能翻盘?太天真了!”话音未落,无数怨灵从地底涌出,将林小蘅死死缠住。
林小蘅感觉魂魄正在被撕扯,每一丝痛楚都清晰无比。她望着轮回之眼,突然想起凤族女子的话:“以魂为引,以念为匙。”咬牙将玉珏刺入心口,凤族灵力与她的魂魄交融,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怨灵在光芒中发出惨叫,乌勒赤也被震退数步。
“爹!娘!长歌!烬安!”林小蘅拼尽最后的力量呐喊,“我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轮回之眼开始转动,时空出现裂痕,她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里,家人都在遭受着不同的折磨。
在某个时空,李长歌被锁链钉在刑架上,巫祝们用滚烫的铜水浇灌他的魂魄;另一个时空里,李承彻和林蘅被永远困在冰棺中,眼睁睁看着孩子在面前消散;而烬安,则在无数个轮回中重复着夭折的命运,每次都带着恐惧与不舍离开。
“不——!”林小蘅的嘶吼震得轮回之眼剧烈颤抖。她的魂魄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时空裂缝。乌勒赤狞笑着扑来,却被一道金色屏障弹开——那是陈念最后的残魂,裹挟着归墟深处的星辰之力。
“小蘅,快走!”陈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身体正在被诅咒吞噬,“我来拖住他!找到真正的轮回之核,改写命运!”林小蘅含着泪点头,最后一眼看向那片虚幻的桃林。她知道,那才是家人本该拥有的幸福。
当她的意识彻底融入时空,雁门关的天空突然降下血雨。百姓们惊恐地发现,老郎中的坟前,《烬雪图》正在自行燃烧,画面上的裂痕中伸出无数锁链,将整个雁门关笼罩。而在归墟深处,乌勒赤发出愤怒的咆哮,他发现自己锻造的诅咒法器,竟在陈念的攻击下寸寸碎裂。
林小蘅的魂魄在时空乱流中飘荡,她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草原上天真烂漫的牧羊女,东宫深处身不由己的细作,还有如今为了家人不惜魂飞魄散的母亲。每一段记忆都在刺痛她,但也给了她继续前行的力量。
“长歌,等我。”她在心中默念,“无论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找到我们的孩子,还有爹娘。这次,我一定要让一切重新开始。”时空乱流将她带向未知的方向,而她的身影,渐渐化作一颗璀璨的流星,照亮了归墟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