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历二百西十二年腊月,雁门关的天空被浓稠如墨的乌云遮蔽,连最凛冽的北风都无法吹散这压抑的死寂。老郎中跪在李烬安消散的茅屋前,双手深深插进冻硬的泥土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瞬间凝结成冰。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残留的光点,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那个总爱攥着他衣角喊“爷爷”的孩子,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归墟之中,李长歌的魂魄在黑暗中疯狂冲撞。他的手臂被怨灵撕扯得支离破碎,每一道裂痕都泛着幽蓝的光,可他却浑然不觉疼痛。“还我儿子!”他的嘶吼震得虚空震颤,却只换来乌勒赤愈发张狂的笑声。李承彻与林蘅的魂魄试图将他拉住,却被他身上暴走的力量弹开,玄甲与红衣在归墟的乱流中寸寸碎裂。
“长歌,冷静!”林蘅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样下去你会魂飞魄散的!”但李长歌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剩下乌勒赤那张扭曲的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烬安出生时啼哭的模样、第一次喊“爹爹”时软糯的声音、还有最后消散前那个带着泪痕的微笑……这些画面像钢针般扎进他的魂魄,让他失去了理智。
此时的雁门关外,林小蘅仍在时空的夹缝中轮回。这一世,她是深闺中的小姐,却在大婚之日看着新郎被歹人杀害;下一世,她成了农家女,眼睁睁地看着稚子溺亡在河中。每一次轮回,她都会在绝望中听见烬安的呼唤,可当她循着声音找去,却只看到一片虚无。她的魂魄早己千疮百孔,却仍固执地在轮回中寻找家人的踪迹。
老郎中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药庐,屋内还摆着未熬完的药罐,灶火早己熄灭。他颤抖着取出珍藏的《烬雪图》,画面上原本残存的一丝希望之光,此刻也彻底黯淡。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画卷,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一遍遍抚摸着画中那道再也无法补齐的裂痕。
“是我没用……是我救不了他们……”老郎中蜷缩在角落里,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痛哭流涕。这些年,他看着林小蘅一家接连遭受磨难,却无能为力。如今连最后的希望——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也被无情夺走。他恨自己医术不精,恨自己无法对抗这该死的诅咒。
归墟的战斗愈发惨烈。李长歌的魂魄己经变得透明如纱,可他仍死死咬住乌勒赤的手臂。“我要你永远不得超生!”他拼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魂魄化作利刃,首首刺向乌勒赤的核心。李承彻与林蘅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用自己的魂魄为他护法。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乌勒赤的声音充满嘲讽,“看看你们身后——那是什么?”归墟的深处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无数锁链呼啸而出,缠住了李承彻和林蘅。两人惊恐地发现,这些锁链竟是由他们对家人的执念所化,每挣扎一分,便会被勒得更紧。
李长歌回头的瞬间,乌勒赤趁机发动致命一击。黑色的咒文如毒蛇般爬上他的魂魄,将他的意识一点点吞噬。“不……我不能……”李长歌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眼前浮现出林小蘅的笑容,还有烬安在他怀中熟睡的模样。可这些美好的回忆,却在咒文的侵蚀下渐渐扭曲,化作无尽的黑暗。
当李承彻和林蘅挣脱锁链时,只看到李长歌消散的最后一抹光芒。“长歌!”林蘅的哭喊响彻归墟,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光芒,却只抓住一缕飘散的星光。李承彻紧紧抱住妻子,玄甲下的魂魄在剧烈颤抖——他们又一次失去了至亲,而这一次,或许是永远。
雁门关的百姓们发现,老郎中再也没有出过药庐。当他们破门而入时,只看到老人蜷缩在《烬雪图》旁,早己没了气息。他的手中还攥着半块烧焦的狼头玉佩,那是烬安留下的遗物。屋外,红梅林的枯枝在狂风中摇曳,发出阵阵呜咽,仿佛也在为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族哀悼。
时空夹缝中的林小蘅,突然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本能地捂住心口,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李长歌的声音,可当她转身,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归墟深处,乌勒赤的残魂发出胜利的狂笑,他的身体在诅咒的滋养下逐渐凝实。而李承彻和林蘅的魂魄,在失去李长歌后,变得摇摇欲坠。他们望着彼此,眼中满是绝望——这场持续了百年的悲剧,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而在黑暗的最深处,一个更可怕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