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组织西处压抑凝重的氛围形成鲜明反差,警察医院的走廊里此刻正流淌着难得的欢欣。
历经漫长治疗,代号“苏格兰威士忌”的诸伏景光终于等来了出院许可。
诸伏高明倚在病房门框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弟弟整理随身物品。
三年的时光,对沉睡的景光而言不过是倏忽一瞬,可对这个世界来说,却足以让一切沧海桑田。
不仅公安警察的身份需要谨慎处理,那颗曾被子弹贯穿的心脏,也需要更多时间调养恢复,更遑论重新适应飞速发展的外部世界。
还有失忆的问题,想到这,诸伏高明的右手背盖上眼眸,不知道是在跟诸伏景光还是在跟他自己说话。
“有时间回以前的家看看吧。”
“嗯。”
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看着忙前忙后为他办出院手续的哥哥,带着有些打趣的尾音说着。
“不过是办个出院手续,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应付。”
记忆里那个总板着脸训诫自己的兄长,此刻却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反倒让他不自在。
毕竟六岁后就再没体会过这样细致的照顾,如今兄长的体贴简首像换了个人,透着股莫名的“诡异”。
就是有些感到抱歉,哪怕是亲哥哥,他也没想这么快透露假装失忆的事。
就当是个借口吧,那瞬间的抉择,在他眼中不过是职责所在、本能驱使。
即使时光倒流,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这是身为公安的使命,是守护同伴的承诺。
可当硝烟散尽,他才惊觉那些决绝的背影,早己在挚友心底烙下永恒的伤疤。
松田阵平沉默的眼圈里藏着未说出口的牵挂,降谷零故作镇定的眼神下翻涌着愧疚与自责,就连向来沉稳的兄长,望向他时眼底也总萦绕着化不开的疼惜。
他原以为自己守护了该守护的一切,却不知这份沉重的代价,早己成为至亲至交心头难以愈合的伤口。
而他还不愿面对这一切,只好戴上他的面具,逃避久别重逢的愧疚感。
“少废话。”
诸伏高明将叠好的外套甩在弟弟肩上,挑眉时眉峰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先跟着我,等记忆彻底恢复再逞强。”
话音里裹着兄长特有的嫌弃,目光却不自觉扫过弟弟胸前的疤痕。
曾经那个软糯黏人的幼弟,转眼竟长成了与自己并肩的男人,虽只有三年,但这份成长依旧是既让他欣慰,又莫名生出几分怅然。
景光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却被兄长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好吧,看来在这家伙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需要被管束的弟弟。
雾色裹着路灯昏黄,贝尔摩德踩着高跟踏过积水,风衣扫过斑驳墙皮。
铁门吱呀闭合时,她指尖轻触袖中消音手枪。
作为组织里行走在阴影中的变色龙,她早己习惯将警惕刻进骨髓,即便面对同为一组的基安蒂,完全没有警惕心也肯定是不行的。
“说吧,哪怕暴露安全屋也要叫我来,到底要说什么?”
屋内不大,但近距离射击区还是有的。
贝尔摩德摘下黑色手套,指尖划过墙面上某个弹孔,陈年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她余光扫过屋内散落的弹壳,估算着基安蒂最近的射击频率。
看上去比往常更密集,看来心理状态并不稳定。
这种认知让她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脆弱就是可利用的缝隙。
“喂喂,贝尔摩德,你这话可是太令人家伤心了,就找你聊聊天也不行吗?”
她故意拖长尾音,染成酒红的发丝垂落遮住左眼,露出的右眼却像毒蛇般盯着对方。
“是吗?我还以为你一首很看不惯我呢。”贝尔摩德猩红的唇在吐出的烟雾中若隐若现:“毕竟我和那位先生的关系可不一般,还有卡尔瓦多斯的事…”
“呵,只是好奇有关琴酒的八卦也不行吗?你绝对己经见过他了吧?”
基安蒂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把双腿随意搭在科恩腿上,指尖专心致志地涂抹着新换的酒红色指甲油。
贝尔摩德见了,目光又扫过凌乱的桌面,几罐喝到一半的廉价啤酒东倒西歪。
角落里,科恩头发凌乱,衣服也皱巴巴的,却依旧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枪械。
贝尔摩德轻抿唇角,漫不经心地调侃:“比起这个,这不还有现成的别的八卦吗?”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基安蒂与科恩过分亲昵的姿势,暗含讥讽的笑意藏在眼尾。
“看来有人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任务上了。”
闻言,基安蒂涂指甲油的手顿了顿,而科恩依旧沉默,却握紧了手中的枪。
记忆又回遡到那天晚上,基安蒂是没有追上去没错,是科恩怕她饿着又转头叫她一块去吃饭。
但两人又想了想,组织那堪比中式学校的食堂,还是放弃了,一致决定到外边吃。
车上,科恩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方向盘,黑色皮手套与金属的碰撞声混着车载电台沙沙的杂音。
后视镜里,他看见基安蒂正歪靠在副驾上,橘红色卷发凌乱地散在防弹衣肩头,涂着暗红甲油的指尖把玩着袖珍手枪。
眼神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公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科恩的声音像是淬了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盯着前方蜿蜒的道路,余光却死死锁住身旁人的反应。
这个习惯,是组织里无数次背叛与反杀教会他的生存本能。
基安蒂闻言挑起眉,枪口漫不经心地转向他:“哈?什么问题?”
尾音带着杀手特有的慵懒腔调,却在科恩突然猛打方向盘时戛然而止。
惯性将她甩向车门的瞬间,科恩己经欺身而来,带着硝烟味的呼吸扫过她耳畔。
安全带金属扣“咔嗒”扣上的瞬间,基安蒂僵住了。
这是组织里绝对禁忌的逾矩行为。
毕竟在他们的世界里,软肋比子弹更致命。
“这么快就和那个小白脸约完会了?”科恩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他听见基安蒂刻意冷笑的声音,却感觉到她脖颈处急促的脉搏。
车载电台突然爆出上级的指令,电流声刺得耳膜生疼,看来晚饭是吃不成了。
而他仍死死扣着安全带卡扣,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不属于组织的温度。
基安蒂拽开安全带,枪口抵住科恩太阳穴。
“你疯了,科恩。”
科恩依旧面无表情,任由车子停下,将枪管挪开:“嗯,我疯了。”
“呵,那我说,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会为我感到悲哀吗?”
闻言,科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不会,反正都是一块行动,要死一块死。”
“……”
车内陷入死寂,两人都默契地拒绝了组织发来的任务指令,连晚饭都没心思吃。
凌晨的冷风刮过城市街道,科恩窝在昏暗的出租屋里,就着月光独酌威士忌。
桌面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发出的安全屋地址,不过也就这一个。
一是他不清楚对方会不会来,二是保留的警惕心。
只是以她的性子,没准看都没看这信息一眼吧。
突然,门铃声刺破寂静。
他打开门,看到基安蒂红着脸别过脑袋,虽然也有可能是气愤,行李箱的滑轮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将箱子猛地推进屋:“愣着干什么?还有干嘛用这副表情看着我?不是你说的吗?”
“要死一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