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跟在柳栖月身后,一路小跑。平日里总是沉稳淡定的她,此刻竟满头大汗,那急切的模样,我当真还是头一遭瞧见。
“发生何事了?你如此着急。”
“林雀儿和谢云笺打起来了!不,是谢云笺快要被林雀儿打死了!”
柳栖月头也不回,脚步丝毫不停,仿佛生怕下一秒,谢云笺的尸体就真的会被裹着草席抬出来。
我不敢再耽搁,加快了速度赶去给谢云笺“收尸”。
就在我们疾行之时,一个黑色的物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旁边营帐滚了出来,“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我脚边,那冲击力差点连带我一起滚出去。
我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地上躺着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
刚想伸手扶起那人,林雀儿一声厉呵如炸雷般传入耳中:“别管他!”这音量之大,震得旁边的柳栖月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我看看怒目圆睁的雀儿,又看看脚下狼狈不堪的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雀儿己如旋风般连带翻了两个跟头,快步冲了过来,手中长枪寒光一闪,又是一枪狠狠打在那黑影身上。
“哇!”黑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眼看,第二枪又要袭来,我心下一横,连忙伸手死死抱住雀儿的手,柳栖月也反应极快,赶忙扒住了她的长枪,两人齐心协力,这才好不容易制止了她。
“别打了!人己经被揍得吐血了!”
柳栖月声线都发颤。
林雀儿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一脚狠狠踹上那人,怒不可遏地骂道:“谢云笺这小子竟敢偷看本姑娘沐浴,活了这十八载,还没见有人敢占我便宜的!”
趴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翻过身来,一张看不清“形状”的脸浮现在众人眼前。
脸高高肿起,像发面馒头一般,原本清澈的双眼,此刻只剩两条细缝,淤青环绕,肿得几乎睁不开。鼻子下边鲜血如小溪般汩汩流淌。
这雀儿,下手颇重。
“这是……误会,我找她看卦象,门口也没人守着,谁知她正在沐浴,我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个人头,一个木桶就朝我头上砸过来了。”说着,谢云笺那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缝里,竟挤出两行泪来,混着脸上的血水,模样凄惨至极:“我怎么解释,她也不听,把我……把我揍成这样……呜呜呜……”
“呸!活该,天天缠着我,早看你有不轨之心,今日让我逮到不好好揍你一顿都对不起老娘的清白!”林雀儿余怒未消,狠狠瞪着地上的谢云笺,恨不得再补上几脚。
林雀儿收起长枪时,我和柳栖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如释重负般叹口气,
谁知林雀儿跨过他正欲离开时,不怕死的苏砚之又抓住人家的脚踝,磕磕绊绊地解释:“误会…误会。”
果然,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苏砚之终于满意地睡过去了。
他睡了,雀儿走了,留下我和柳栖月面面相觑。
我率先打破沉默:“我去拿担架,你在这守着吧。”柳栖月默默地点点头,眼神中还残留着些许惊魂未定。
我正要抬脚离开,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苏砚之,突然伸出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把他背过去就好。”苏砚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罢,他微微蹲下身子,一把扛起了昏迷不醒的谢云笺,而后一言不发地朝着军医处走去,背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
我快走几步跟上他,问道:“你怎么在这?
苏砚之目不斜视,稳稳地走着,平静地答道:“两个女子,大晚上着急忙慌地不知道去干嘛,自然让人担心。”
待他将谢云笺轻轻放到病床后,我本以为他会像往日一样,凑上来求夸求奖励,脸上带着那副招牌式的轻浮笑容。
可这次,他却一改往日的作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了”,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此刻快要死的谢云笺比较重要。
一番检查后,发现他肋骨断了好几根,头部也受了重击,柳栖月用竹板固定了断骨,我也给他配好了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接骨续筋功效的中药方剂。
看着昏迷中仍痛苦呻吟的谢云笺,除了祈祷他赶快醒,也别无他法了。
回到成阳后,一切又重新步入正轨。
回来的第五日,重新召开了军事会议。
老将军派遣兵力前往南锦边境镇守,以防南阳、南昭等人突袭进攻;北藩王南烬和南藩王南昭联合;南阳仍没有动作,看出我们的目标是三藩王,想看我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随着领地的扩张,以及我和廖山在途中所见的百姓苦命的事情,老将军决定新一轮的计策是,休养生息。
允许流民进入宋氏领地,鼓励拓荒;无主土地按人口分配给农民,甚至田地少者免租税,田地多者减租税;鼓励商人在成阳、朔风、燕关、青山多地经商……
休养生息的政令一经颁布,成阳城内便掀起一阵热潮。流民们拖家带口涌入城门,在官兵管制下安家落户。
军医处一半人被安排着进行疾病防治,拖着空荡荡的医箱回来,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回头见苏砚之倚着朱红廊柱,手中把玩着枚青铜令牌,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
“怎么,不下去帮忙?”他挑眉,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廖山带着人在施粥,我刚回来。”我望着城外蜿蜒如长蛇的流民队伍,“倒是你,最近总神出鬼没的。”话音未落,苏砚之忽然凑近,身上带着硝烟混着松木香,我下意识后退,却一脚踩空,即将摔下阶梯。
“小心。”他长臂一揽,将我稳稳护在怀中,身上的羊皮卷“哗啦”散落。
我瞥见最上面那张绘着三藩王的势力分布图,墨迹未干的标注旁,赫然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鬼脸——正是苏砚之的笔迹。
“你在查三藩?”我拾起图纸,发现边角处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南烬和南昭的兵力调动记录?这些你从哪弄来的?”
苏砚之突然按住我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薄纸传来:“别问。”
他神色罕见地严肃,“总之,休养生息的算盘,恐怕没那么好打。三日前,南阳王的暗卫出现在朔风城。”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柳栖月骑着快马疾驰而来,神色慌张:“不好了!流民里好像出了疫病,城西己经有百姓开始上吐下泻!”
我和苏砚之对视一眼,往中军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