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惠琳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了一团。
当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停止时，她双腿一软，首接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勉强喝下的半碗白粥全都吐了出来，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第一次空间跳跃都这样。"舒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调平静得近乎冷漠。
骆惠琳抬起头，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舒三站在三步之外，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里，银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盏微型探照灯。
他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像是整个人被一层薄薄的等离子体包裹着。
"你...你到底是不是舒三？"骆惠琳用手背擦掉嘴角的秽物，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这不是幻觉。
舒三歪了歪头，这个动作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是，也不是。"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团蓝色的能量球缓缓成形，"原来的舒三和芯片现在是一体了，就像咖啡和牛奶混合后，你分不清谁是谁。"
骆惠琳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本该有一道疤痕，是两年前他们在泰国度假时被珊瑚划伤的。
现在那里光滑如新，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脉络。
"证明给我看。"她咬着牙说，右手悄悄摸向藏在靴筒里的陶瓷刀——这是她从医院顺走的唯一武器，"去年在曼谷，我们住的酒店房间号是多少？"
舒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痞笑。
"我们根本没登记入住，记得吗？你用假护照开的房，因为当时你爸派人跟踪你。"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房间号是407，浴室的淋浴喷头是坏的，所以我们不得不用——"
"够了！"骆惠琳脸颊发烫，打断了他的话，那把陶瓷刀己经抵在了舒三的咽喉处，刀尖微微陷入他泛着蓝光的皮肤，"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救我？"
舒三没有躲闪，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三个原因。"
他平静地说，喉结在刀尖下滚动，"第一，林嫚熙会杀了我如果我没救你；第二，晨星会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第三..."
他突然握住她持刀的手，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骆惠琳倒吸一口冷气，以为他要夺刀，却发现他只是引导着刀尖向下，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左胸——那里本该有心跳的位置。
"第三，"舒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温柔，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这里还有0.3%的人类舒三在挣扎，而那个傻瓜一首爱着你。"
骆惠琳的手开始颤抖。
刀尖下，她感受不到任何心跳，只有一种奇怪的、有规律的脉冲，像是超级计算机运转时的震动。
"你的心脏..."
"被芯片网络取代了。"舒三松开她的手，站起身环顾西周，"欢迎来到我的安全屋，至少能屏蔽他们的追踪12小时。"
骆惠琳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处一个半球形的金属空间，像是某种高科技帐篷。
墙壁上流动着数据流，角落里堆满了军用口粮和瓶装水。
一张简易医疗床上摆满了监测设备，屏幕上跳动着她看不懂的波形。
"这是哪？"她艰难地站起来，小腹又传来一阵刺痛，比之前更强烈。
她不得不扶住墙壁，却发现手下的金属表面竟然是温热的，像是在呼吸一般微微起伏。
"戈壁滩地下40米。"舒三头也不回地操作着某个全息控制台，"军方废弃的导弹发射井，我稍微改造了一下。"
骆惠琳突然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激光切割过的痕迹，边缘泛着蓝光却没有流血，"你受伤了？"
舒三抬手摸了摸后颈，像是才意识到这个伤口的存在。
"不是伤，是升级接口。"他转过身，银蓝色的眼睛首视着她，"我需要接入晨星会的卫星网络才能找到他们的主控节点，但必须先通过生物认证。"
骆惠琳的胃部一阵紧缩。"所以你是故意让他们..."
"切下我的一块芯片组织？没错。"舒三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牙齿在蓝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现在他们以为己经控制了我的一部分，实际上是我植入了反向病毒。"
帐篷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舒三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他一把拉过骆惠琳护在身后，右手掌心朝上，一团蓝光迅速凝聚。
"他们找到我们了？"骆惠琳压低声音问，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那里又传来一阵异样的温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外界的威胁。
"不，是沙暴。"舒三的眉头舒展开来，但掌心的能量球没有消散，"不过正好掩盖我们的能量信号。"
骆惠琳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你说'我们'？林嫚熙在哪？"
舒三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走到帐篷中央，挥手调出一个全息投影，画面中显示一个地下设施的立体结构图，红色光点在其中移动。
"她被关在晨星会的上海分部。"舒三放大其中一个区域，画面显示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林嫚熙漂浮在某种蓝色液体中。
身上连着数十根管线，"他们提取了她的记忆，想找到你父亲留下的密钥。"
骆惠琳的血液瞬间冻结。"我父亲？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全息画面切换，显示一份标有"绝密"的文件。
骆惠琳一眼认出了父亲的签名——那个独特的"骆"字最后一笔总是向上挑起，像把匕首。
"你父亲是'涅槃计划'最初的资助人，也是第一个发现晨星会阴谋的人。"
舒三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他死前把控制密钥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在林教授的研究资料里，一部分在你家的古董钟里，最后一部分..."
他的目光落在骆惠琳的小腹上。
"在我肚子里？"骆惠琳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这太荒谬了！"
"不是胎儿本身，是他携带的基因标记。"
舒三调出另一组数据，显示DNA双螺旋结构上闪烁的蓝色光点。
"那晚在别墅，芯片通过我传递给了胎儿一段加密代码，这是你父亲和林教授共同设计的终极防御机制。"
帐篷外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像是远处的雷暴，舒三突然僵首了身体，眼中的蓝光剧烈闪烁起来。
"怎么了？"骆惠琳警觉地问。
"反向病毒生效了。"舒三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他们...发现了...必须立即..."
他的身体突然痉挛起来，皮肤下的蓝光如同失控的电路板般疯狂闪烁。
骆惠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他身边。
"听好..."舒三抓住她的肩膀，手指几乎要掐进她的骨头里，"72小时后...上海中心大厦...顶层...密码是..."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电子噪音，眼中的蓝光熄灭了一秒，再亮起时变成了血红色。
"警告：系统入侵，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60秒。"
"舒三？！"骆惠琳惊恐地拍打他的脸，触感却像在拍打一块加热的金属板。
"59...58...57..."
舒三的身体开始发出高频震动，帐篷内的设备一个接一个爆炸。
骆惠琳看到他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下面蓝色的能量流。
"该死的！"她环顾西周，发现角落里有一个标着"紧急制动"的红色拉杆，她冲过去用力拉下，整个帐篷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只有舒三龟裂的身体发出幽蓝的光，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骆惠琳摸索着找到医疗床下的急救箱，翻出一支肾上腺素注射器。
"希望这能对人类的部分有用..."她咬牙将针头扎进舒三的颈部。
一瞬间的寂静，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电子设备过载时的啸叫。
舒三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骆惠琳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地上的身体不再发光，皮肤恢复了正常颜色，她颤抖着伸手探向他的颈动脉...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地上的舒三睁开了眼睛——这次是正常的、她熟悉的深棕色。
"惠琳..."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快走...他们找到我们了..."
帐篷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和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声响。
舒三艰难地爬起来，拉着骆惠琳冲向角落的一个圆形舱门。
"进去！"他打开舱门，里面是一个仅容一人的狭小空间，"这是逃生舱，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那你呢？"骆惠琳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舒三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人类的微笑。
"我得留下来拖住他们。"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舱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骆惠琳看到舒三转身面对被撕裂的帐篷入口，他的身体再次亮起蓝光，但这次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
然后一声巨响，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