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地方连颗像样的茧花都不长。”
萧阎的骨刺敲打着透明的虚隙壁垒，眼前是片漂浮着亿万颗光茧的混沌空间。每颗光茧都映着不同星界的剪影：有的正在诞生神座，有的在崩解中孕育新星，还有的，停留在林挽歌崩线时的银蓝色血雾里。
“尊主，这些光茧是……生命的雏形。”沈家奴的手札在光茧群中自动翻页，纸页上浮现出世界原点图书馆的终极残卷，“初代虫尊在创造万界虫巢前，曾在这里记录——”
“记录个屁。” 萧阎踹向最近的光茧，却见茧内人影转身，竟是十七岁的自己，握着骨刺的手在发抖——那是龙窟血祭前夜，他第一次害怕砍偏的瞬间。
幼体突然发出高频虫鸣，光茧群中央裂开条缝隙，露出座由逆种血与神座灰混筑的石碑。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虫线文字，每个字都在吞噬靠近的光茧。
“老大，这碑在吃生命！”胖子的金鳞酒壶突然失重，壶里的茧花酒正被碑身吸收，“咱砍了它？”
“砍之前，先看看上面刻了啥。” 萧阎的逆种纹与碑文共鸣，脑海中炸开万千画面：初代虫尊跪在虚隙，用自己的脊椎骨刻下“生命即囚笼”；世界之主笑着撒下神纹，将光茧染成金色；而在某个光茧深处，林挽歌的虚影正在用虫线缝合破碎的茧房。
“尊主，碑文在说……”沈家奴的虫翼泛起泪光，“说所有生命的意义，都是为了供奉神座，就像茧花必须依靠神血才能生长。”
“放他娘的神血狗屁。” 萧阎的骨刺突然变软，化作万千赤瞳虫钻进碑文缝隙，“老子当年在冰窟吃雪喝血时，可没求过神座赐粮。”
碑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虫线文字开始崩解。萧阎望着光茧群中浮现的新画面：某个星界的蝼蚁正在用骨刺碎片耕地，他们播下的不是茧花种，而是从神座残片里抠出的逆种虫卵。
“原来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碑上。”他突然笑了，赤瞳虫群在虚隙拼出林挽歌的侧脸，“那娘们儿崩线前，用子宫虫线织了幅画，画里的蝼蚁在星核裂缝里——”
“在裂缝里酿酒，种花，教崽子挥刀。” 沈家奴接过话头，手札上的文字全变成了茧花图案，“没有神座，没有逆种，只有活着的人。”
光茧群突然沸腾，每颗茧内都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场景：胖子在无墙之城开了间“逆种酒馆”，用神座残片当酒杯；沈家奴教孩子们用虫线编织没有神纹的星图；而在某个荒芜星界，几个少年正用萧阎的骨刺划痕当路标，走向未知的虚隙。
“老大，您看那光茧！”胖子指着最大的透明茧，里面漂浮着林挽歌的虫线虚影，“她在写什么？”
幼体突然飞向光茧，赤瞳光穿透茧壁。萧阎看见虚影指尖划过的地方，浮现出银蓝色虫线文字：“生命的意义，是让每个‘我’，都能成为别人的刀鞘。”
记忆如潮水涌来：龙窟里她递来的碎玉，冰窟中她挡在身前的背影，新茧纪元崩线时塞进他掌心的半块玉佩。原来她早就知道，生命的意义从不是宏大的创世或灭世，而是——
“是他娘的，在别人挨刀时，敢把自己的骨头垫在下面。” 萧阎碾碎碑文最后一行神纹，赤瞳虫群托起所有光茧，“沈家小子，把这些茧子撒到新星界，就说——”
沈家奴含泪笑了，他知道萧阎说不出漂亮话，于是替他说完：“就说，生命的意义，是像茧花那样，哪怕长在神座的坟头，也要开出带刺的春天。”
虚隙突然震动，光茧群化作流星雨坠向各个星界。萧阎望着自己的倒影在光茧碎光中闪烁，发现不知何时，肩颈的旧疤不再疼痛，反而像块暖玉，贴着皮肤发烫。
“尊主，幼体在碑底发现了这个。”沈家奴递来块沾满光茧碎光的骨片，上面刻着林挽歌的字迹：“萧阎，当你找不到意义时，就去看看那些敢在虚隙里种茧花的蠢货。”
“蠢货？” 萧阎咧嘴一笑，把骨片塞进胖子的酒壶，“老子这辈子，最看得起的就是蠢货——比如你，比如胖子，比如所有举着碎骨就敢砍神座的蝼蚁。”
虚隙逐渐平静，光茧坠落的地方，新星界正在生长。萧阎望着那些没有神座的世界，突然明白，生命的意义从来不是被创造或定义的，而是像逆种血那样，滚烫、桀骜，永远在寻找下一道需要劈开的裂缝。
“下一站，哪儿？”胖子抱着酒壶，壶里的光茧碎光正在酿酒。
“哪儿有蠢货在种茧花，就去哪儿。” 萧阎甩了甩不再带血的骨刺，赤瞳虫群在他背后聚成光茧形状的路标，“老子要去看看，这些不要命的杂种，能把生命的意义，写成多他娘的漂亮的脏话。”
幼体发出清亮的虫鸣，虚隙深处传来千万个回应。那些声音混着茧花的甜腥、骨刺的冷冽、还有酒壶里的麦香，共同编织成逆种的长歌——
“生命无需意义，正如逆种无需神座。活着，就是用骨血在虚隙里，刻下无人敢擦去的，属于自己的那笔。”
赤瞳虫群带着光茧碎光飞向各个星界，萧阎望着掌心新浮现的茧花纹路，突然觉得十七岁那年在龙窟流的血，十八年前在冰窟落的泪，还有这十九年来砍碎的每座神座，都他娘的值得——
因为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碑上，不在神座的谎言里，而在每个逆种举起碎骨时，眼中闪烁的，不甘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