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6月,纽约联合国总部大厦前,各国国旗在夏日的热风中猎猎作响。
徐小小站在大厦玻璃幕墙的倒影前,最后一次整理深蓝色西装套裙的领口。
胸前的国徽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一把出鞘的剑。
"徐主任,五分钟后入场。"秘书小林低声提醒,递上一份烫金封面的文件夹,"樾楠代表阮文雄刚刚向媒体散发了新的'证据'。"
徐小小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时微微一顿。文件首页是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焦黑的土地上散布着弹坑,几个衣衫褴褛的越南农民对着镜头哭诉。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拍摄于三天前,地点标注为"忠樾边境"。
"这是樾军炮击云南村庄后栽赃给我们的老把戏。"徐小小声音平静,但捏着文件的指节己经泛白,"通知代表团,按B方案准备。"
小林点头离去,走廊里只剩下徐小小一人。她转向玻璃幕墙,纽约的阳光刺眼得近乎残忍,而她的思绪却飘回半个月前北京的那个雨夜。
"组织上决定派你去联合国特别会议。"谢老师将调令推到她面前时,窗外的暴雨正冲刷着外交部大楼的灰砖,"樾楠人在国际舆论上颠倒黑白,我们需要有人撕开他们的伪装。"
记忆中的雨声被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打断。徐小小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现实。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取出一个丝绒小袋。
里面是一枚用子弹壳打磨的平安扣,内壁刻着细密的茉莉花纹——临行前夜,谢云舟送的。
会议厅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镁光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联合国安理会特别会议的圆形会场内,低沉的议论声像潮水般起伏。
徐小小在a的席位落座时,明显感觉到数道目光如探照灯般扫来。
正对面,樾楠代表阮文雄正对着法国记者侃侃而谈,流利的法语中不时蹦出"侵略者""战争罪犯"等词汇。
"根据议事规则,首先请樾楠民主共和国代表发言。"主席敲下木槌。
阮文雄整整深绿色军装式西装,大步走向讲台。
他西十出头,鬓角己经斑白,左眉上一道伤疤让原本儒雅的面容平添几分戾气。
"诸位请看。"他切换成英语,将徐小小刚才看到的照片投影到大屏幕上,"这是华国军队上周在凉山地区制造的惨案。他们使用国际禁用的钢珠弹,造成37名平民死亡,其中包括12名儿童。"
会场顿时骚动起来。美联社记者立即举起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徐小小注意到阮文雄的右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那是当年在柬埔寨战场留下的伤,也是他"战斗英雄"称号的由来。
"更令人发指的是。"阮文雄突然提高音量,切换成中文,"华国军队在撤退时埋设了大量美制蝴蝶雷,专门针对无辜平民!"
他猛地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这是受害者的证词和军医的检验报告!"
徐小小的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三短一长,是谢云舟教她的摩斯密码节奏——保持冷静。
她注意到阮文雄展示的"美制蝴蝶雷"照片有明显剪裁痕迹,而所谓的检验报告上,河内红十字会的印章颜色过于鲜艳。
"华国代表是否需要回应?"主席询问。
会场安静下来。徐小小缓缓起身,腕表的秒针走过三格才开口:"如果照片能说话,它们会告诉各位——是谁在1979年屠戮我边境小学?是谁至今仍在向平民区发射苏制火箭弹?"
她的英语带着牛津腔,这是上辈子刻意模仿的。声音不大,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开嘈杂。
投影屏亮起,一组黑白照片依次呈现:被樾军炮火摧毁的云省村庄教室、挂在树枝上的书包、墓碑上稚嫩的刻字"爱女林小花之墓"。
"至于所谓'美制蝴蝶雷'。"徐小小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成樾军日记的特写。
"这是我军侦察部队在A高地缴获的越军指挥官日志,上面明确记载着接收稣联援助的PMN地雷,以及——"她停顿半秒,"使用化学武器的训练计划。"
会场炸开了锅。东德代表立即要求调阅原件,法国记者挤到前排疯狂拍照。阮文雄的脸色变得铁青,那道眉骨上的伤疤涨得通红。
"这是伪造的!"他用拳头砸向讲台。
徐小小从文件夹取出一盘磁带:"需要我播放樾军电台关于'特种弹药'的通话录音吗?1983年12月7日,频率27.3MHz。"
这个频率数字她记得异常清晰——那天正是谢云舟生日,他带队截获这段通讯后,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外交部。
主席连敲三次木槌才恢复秩序。当徐小小回到座位时,发现邻座的英国代表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的胸针——那是谢云舟用缴获的炮弹片打磨的五角星。
"精彩的反击,女士。"英国代表低声道,"不过真正的考验在会后。"
徐小小微微一笑。她知道,联合国走廊里的暗战,往往比会议厅内的交锋更为凶险。
会议结束后己是紐約深夜。徐小小婉拒了代表团的庆功宴,独自走向联合国大厦后方的玫瑰园。
初夏的夜风带着哈德逊河的水汽,吹散了她紧绷一天的神经。
"徐代表。"熟悉的汉语突然从背后传来。鹰酱助理国务卿怀特举着两杯咖啡走近,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带着探究,"介意聊聊吗?"
"国务卿先生深夜加班?"徐小小接过咖啡却没喝,任由热气在夜风中消散。
怀特靠在大理石栏杆上,故意用中文说:"我很好奇,像您这样也算受过西方教育的女性,如何为...某些决策辩护?"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无名指的婚戒,"尤其是丈夫正在前线的情况下。"
河对岸的自由女神像灯火通明。徐小小转动着杯中的搅拌棒,突然改用法语:"《日内瓦公约》第13条规定,战俘必须获得人道待遇。您认为樾楠方面遵守了吗?"
她的声音刚好能让不远处假装拍夜景的BBC记者听见。怀特明显僵了一下,咖啡杯在栏杆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您比传闻中更难对付。"他最终苦笑道。
回酒店的车里,徐小小终于打开公文包。里面是刚从前线转来的信件,信封上谢云舟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大半:
"小小:
今日收复A高地,在越军指挥所发现苏制电台三台。想起你总说外交战线也是战场,如今信矣。
另:予安来信说作文比赛拿了第一,这小子把我写成三头六臂的战神,害得全连战士笑到肚子疼......"
信纸有些潮湿,不知是前线雨季的湿气,还是她眼中泛起的热意。
车窗外,紐約的霓虹在雨后的路面上流淌成河,恍惚间竟像是云省边境的炮火映红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