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洒在农家小院里，林小满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几个特制的瓦缸。
这些瓦缸被她精心改造成了漏斗形状，为年底即将成熟的甘蔗制糖做准备。
想到两村两百多户农户期盼的眼神，还有官府暗中关注的目光，她手上的动作愈发谨慎起来。
"还好当年在农学院实习时，跟着老教授学过这套古法制糖的工艺。"林小满一边调试着瓦缸的角度，一边暗自庆幸。
那些亲手熬糖、结晶的经历，如今都成了宝贵的经验。
"吱呀"一声，院门被轻轻推开。
高文翰快步走进来，看见林小满正对着一排漏斗状的瓦缸出神，不由放轻了声音："慕白，制布坊那边出了点状况。"
"什么情况？"林小满猛地回神，手上的瓦缸差点脱手。
高文翰皱着眉头说："纺车和织机的产量跟不上预定进度，众人都很着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小满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朝院外走去："具体是什么问题？机器故障还是人手不足？"
高文翰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解释："今天早上......"
林小满踏入箨织野工坊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眉头紧锁。
浸泡过草木灰水的竹纤维和梳理好的苎麻纤维一捆捆堆积在长桌上，己经堆成了小山。
十名织女围坐在纺车前，眼睛布满血丝，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歇，显然己经连续劳作了许久。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两名织女身后，温和地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先停一停吧。"
"林管事！"两人慌忙起身行礼，脸上写满了不安。
"别担心，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好好休息。"林小满安抚地笑了笑，目送她们离开。
早在工坊筹建时，她就在后院搭了一排简易木屋，专门供远道而来的织女和临时留宿的村民歇脚。
将高文翰拉到僻静的角落，还没等林小满开口，对方就急切地解释起来："前几日我回家探亲，回来就发现纤维积压了不少。本想立即去招募新织女……"
高文翰羞愧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可她们都说愿意加班赶工，这样既能多挣些工钱，也省得我奔波。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没想到越积越多……"
"高大人别着急，"林小满安慰道，"这些纤维放几天不会坏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解决办法。"
"那我这就去招人？"高文翰说着就要起身。
林小满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急，咱们先好好算笔账。"
"算账？"高文翰一脸茫然。
林小满领着高文翰走进工坊的书房，阳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取出一叠账册，将现有织工、纺工、砍竹工等各工种人员一一列出，又对照着近期的生产记录，仔细核算每个环节的产量缺口。
"这样算来，我们至少还缺十五名熟练工。"
林小满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将人员缺口又加了两成，将计算结果递给高文翰，"考虑到农忙时节和人员流动，这个数字应该够用了。"
高文翰接过纸条，眼中闪过赞叹："如此精打细算，果然比我想的周全多了。"
"不过是些粗浅的计算罢了。"林小满谦虚地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九月正是种植硬质慈竹的好时节。郑大人己经划出东山和北坡两块山地，到时候需要大量人手。"
见高文翰认真记录，她又补充道："大人不妨提前与各村村长商议，等八月底水稻收割完毕，正好可以调配劳力。"
"我这就去安排。"高文翰收起纸笔正要告辞。
林小满忽然想起什么："大人且慢。招募人手时，不妨先问问各村可有会织布的农妇。"
见高文翰面露疑惑，她温声解释："让乡亲们先得实惠，布坊才能长久。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目送高文翰的身影消失在村道尽头，林小满转身回到纺织工坊。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堆积如山的纤维染上一层金红色。她伸手抚过一捆捆竹纤维，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小满喃喃自语，目光在工坊里来回巡视。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角落里的几台织机上，这些老式织机织布时织女们必须费力地踩着踏板，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对了！这些织机的结构或许可以改进！"
她快步走到一台织机前蹲下，仔细研究起传动装置。木制的机杼来回摆动，每次只能织入一根纬线，效率确实低下。
林小满从怀中掏出炭笔和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开始勾勒新的设计图。
她想起了在安南府城见过的水转大纺车，又回忆起上课时记载的提花机原理，笔下的线条渐渐成形，或许可以设计一个多综多蹑的改良织机。
"如果能增加综片数量，再改进投梭装置……"她一边画图一边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了机械改良的思考中。
工坊里的剩余的农户们好奇地张望，却不敢打扰这位专注的管事。暮色渐浓，林小满的图纸上己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和改进方案。
一个多月后，林小满的改良织机终于初见雏形。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台多综多蹑的新式织机，叹了口气："怎么还是不够顺畅呢？"
"慕白，要不去县城找唐大人帮忙？"吴村长建议道。
林小满拍了拍织机："也只能这样了。"
次日清晨，林小满带着织机来到县衙。唐文启正在批阅公文，见他来了立即放下毛笔："慕白，这是？"
"唐大人，我改良的织机遇到些问题。"林小满苦笑着指向织机，"综片联动总是卡顿，实在想不出解决办法。"
唐文启绕着织机转了一圈，眼睛一亮："有意思！来人，把县衙的工匠都叫来！"
五日后，工匠们围着调试好的织机啧啧称奇。林小满激动地握住唐文启的手："多亏大人相助！"
"这是大家的功劳。"唐文启欣慰地笑着，向满手油污的工匠们拱手致意，"小满，你快去给郑大人报喜吧，他这些天可没少念叨这事。"
林小满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县衙正堂跑去。
穿过回廊时险些撞倒一个端着茶盏的衙役，她也顾不上道歉，只是匆匆摆了摆手。
"大人！改良织机成功了！"林小满气喘吁吁地闯进书房，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正在批阅公文的郑允恭猛地抬头，毛笔在纸上洇开一片墨迹也浑然不觉："当真？快带我去看！"
两人匆匆赶到工匠房，郑允恭俯身仔细检查着运转流畅的新式织机。
织梭在综片间穿梭如飞，比旧式织机快了近三成。"好！真是太好了！"
他激动地拍案而起，"先做二十台给箨织野试用！若是效果理想，再推广全县！"
"多谢大人！"林小满喜出望外。
郑允恭转向唐文启："文启，大家都辛苦了。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今晚在醉仙楼设宴犒劳工匠们。"
说着整了整衣冠，"我这便去给右丞大人写捷报。"话音未落，人己快步走向办公厢房，官服下摆随着急促的步伐翻飞如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