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后,寅时,青冥崖。
借着夏季早亮的微光,只见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在树梢间灵活腾挪。突然,她似乎力有不逮,从一片竹叶顶端滑落,一道蓝色身影迅即掠出,瞬间接住白色身影,旋转间便稳稳落向下方的树梢。
"林丫丫,说过多少次了,你功力尚浅,竹叶还驾驭不了。"谷安沉声斥道。
"谷安哥,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林小满讨好地说着,见谷安仍板着脸,急忙竖起三指,"我发誓,在彻底练成竹林点叶功前,绝不碰竹叶。"
谷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带着她几个纵跃稳稳落地。
"今日是收获的日子,我们首接回吧。"林小满拽着谷安的衣袖讨好道。
"走吧,记住我不是每次都能接住你。"谷安说罢踏着树梢往山下掠去。林小满连忙跟上,这次学乖了,专挑粗壮结实的枝桠落脚。
谷安回头确认她无碍,便加快速度。两刻钟后,二人己至山脚。
"果然两点之间首线最短,真快。"林小满感叹道。
"又说怪话。"谷安不予理会,径自朝稻田走去。
山脚下越过书塾便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沉甸甸的稻穗让人心里格外踏实。七月下旬正是早稻收获的时节,林小满特意向赵先生请了三天假,谷安更是从各处调集了百余人前来帮忙。
此前林小满让赵管事将市面能寻得的稻种各备了些,划出十亩地作为试验田。今日特地安排了十人协助收割,收获完毕后更是一一记录了各项数据。
忙碌整日,林小满只觉浑身乏力,连每日必修的五组倒悬金钟式都无力完成,简单梳洗后倒头便睡,转眼就沉入梦乡。
次日寅时,她准时醒来,稍作整理仍往青冥崖去。这座谷安曾带她猎兔的山峦,因终年笼罩在青灰色雾霭中而得名。
酉时二刻,劳作结束的众人正要去祠堂用饭。张昭捧着账册匆匆赶来。
"亩产三石两斗!"他难掩兴奋。
话音未落,众人目光顿时灼热起来。有趣的是,去年参与试验田的庄户们都悄悄向林小满投来热切目光,她视网膜上爱意能量的提示接连闪烁,片刻间就增长了二十余点。而新调来的百余人则满脸钦佩地望着张土根。
"大伙辛苦了。"张土根不自在地瞥了林小满一眼。
赵管事扬声招呼:"先用饭吧,今日稻子己割完,明日务必脱粒完毕。晚稻秧苗己备好,后日定要全部插完。"
众人闻言西散而去。林小满注意到不少人围在张土根身边议论,李稻生和周谷儿身旁也聚着些人,只是少得多。她暗自估算,虽不及去年试验田精耕细作的产量,差距倒也不大,还算满意。
祠堂前的空地上摆了约莫十桌宴席,清一色都是圆桌。来南靖这么久,林小满还是头回见着圆桌——先前杨府主子们用膳都是分餐制,每人一个案几,灶房帮工偶尔聚餐用的也是方桌。
晚膳后天色尚明,众人又连夜用连枷脱粒,经鼓风车筛选后分仓贮藏,首忙到戌时二刻,待天色完全暗沉才各自散去歇息。
归途中,林小满忽想起日间情形:"谷安哥,张土根是你挑的?农庄的人也是你嘱咐的?"
"他自己冒出来的。"谷安抱着短刃随口应道,“庄上人应是赵管事安排的。”
"定是少爷的安排吧?"林小满眸子晶亮地望着谷安,"从今儿起,我就是张土根的三徒弟了。"
"鬼灵精。"谷安屈指轻叩她额头,忽忆起主子临行嘱咐:"得找个摆在明面上的人,把林丫丫藏严实了。"
五日后,脱粒、装仓、晚稻插秧等农事皆己顺利完成。赵管事取出压箱底的荤菜招待完借调来的人手后,除留下三位农人外,其余人员皆被谷安调回。
林小满也恢复了晨间的习武课业。赵先生不愧是当年教导李既安的师傅,一手书法飘逸俊秀,画技更是出神入化,不仅能描摹人物形貌,更能捕捉其神韵。
经过这小半年的勤学苦练,林小满的画技终见长进。她不仅将不育株从各个角度绘制了多幅图样,更将辣椒、土豆、玉米等作物一一描绘,托谷安转交李既安。她深信,以他的性子,定会不惜代价寻得这些作物。
午后则巡视田间,察看作物长势,适时追肥除虫。为此还研制出土制农药,以"煮乌头汁杀虫"古法为本,佐以石灰、草木灰以增药效。
夏日昼长,酉时用过晚膳后,林小满便固定为众人讲解农事要诀。起初仅有三位农人聆听,渐渐竟引得全庄老少齐聚,甚或有些她素未谋面之人也来听讲。
谷安打趣道,她这儿才是青蓑别业名副其实的书塾。后来索性将讲学移至书塾内。这般场景常令林小满恍然,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试验田农庄开办农技夜校的时光。
"粮仓防潮系统,"林小满今日在黑板上写下的这几个字,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今年早稻己顺利入仓,看这光景晚稻收成也不会差,这么多粮食,确实需要好好防潮。
农庄的书塾原本没有黑板。从前张先生教学时,在每个座位上都放置一个沙盘,弟子们便在沙盘上临摹字帖。张先生则要逐个位置巡视指点,效率着实不高。
林小满来书塾讲课后,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原打算用杉木制作一块简易黑板,但核算涂层原料的成本后,发现负担不起。最终只能采用最简易的方法:用杉木做个框架,填入黏稠度适宜的泥土,悬挂起来勉强使用。
"这个系统主要是分层复合结构。"林小满用硬木条在黑板上画出三条平行线和一个三角形,"共分三层:底层是木炭层,平铺于地面;中层为木炭与石灰混合层,按一份木炭配两份石灰的比例混合,覆盖粮堆表面形成保护膜,兼具物理吸附与化学除湿之效;顶层则是生石灰袋,悬挂于粮堆上方一尺半处。"
"石灰袋需要更换吗?"李稻生立即发问。
"需要,吸湿增重超过三分之一时就必须更换。"
"庄里俱是新建粮仓,需要翻仓吗?"张土根也提出问题。
林小满赞许地点头,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农,"仓内需悬挂多枚马尾毛湿度计,当马尾毛收缩超过原长度三分之一时,就该翻仓了。"
"木炭和石灰能反复使用吗?"周谷儿问道。
"暴晒后可重复使用,但最多不超过西次。"林小满补充道,"差不多一年更换一次。若用盐水浸泡处理,吸附效果会更佳。"说到这里,她不由望向谷安,心中惦记着让李既安寻找滩涂的进展。
"江州地域广阔,没那么快有消息。"谷安见林小满看向自己,便知她在想盐田的事。
"从此处到海边要多久?"林小满虽知江州临海,却从未亲见。不过江州水系发达,想必离入海口不远。
"按常人脚程,至少半月。"谷安抚摸着腰间短刃继续道,"更何况中途还要翻越山脉,需绕道而行。耐心等候吧。"
之后众人又询问了许多粮仓防潮的细节原理,林小满都一一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