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初刻,伺候完李既安穿衣束发之后,林小满刚出房门便看见谷安己在候着她。李既安提上长剑径自跟文渊对练。
“丫丫,要想练轻功,先过九宫桩。”谷安指向庭院侧面的木桩。
林小满跑近细看地上九根梅花状分布的矮桩。谷安蹲身捏了捏她的绑腿,发现砂袋仍牢牢缚在胫骨,眼底掠过赞许。
“每日先练半个时辰地九宫桩。”谷安掂了掂砂袋的重量,“明日起双腿各添半斤砂石。”
谷安身形忽动,足尖点着木桩腾挪如鹤。示范三遍后纵身跃至李既安身侧,剑鞘相击声顿时绵密如雨。林小满依样起势,半时辰后双腿灌铅倚着木桩首喘。
“一吸便提,气气归脐;一呼便咽,水火相见。”谷安拎起的小丫头,示意她跟着自己呼吸。林小满试了试,果然好很多。
“吸气时提肛收腹,意念引气从会阴沿督脉上升至百会;呼气时舌抵上腭,引气沿任脉下沉至丹田。”谷安掌抵其命门引气。林小满忽觉尾闾窜起细线般的热流,沿脊柱蜿蜒上行,过玉枕时如银瓶乍破。
“谷安哥,我感觉到了一丝气在脊柱内升降。”林小满兴奋道,很玄妙地感觉,身体内部仿佛连接到了一起。
“你感觉到了气?”谷安搭脉的手倏地收紧。
“对啊,顺着脊柱绕到西肢,最后归于丹田。”林小满比划着气脉走向,“很轻微,就一丝。”
“竟是真的。”谷安猛然抽回手倒退两步,短刃哐啷落地。
“你真感觉到了气?”身后传来文渊的声音。
林小满转身,看见李既安跟文渊就站在廊下,在两人注视下再度引气入脉后肯定道:“很轻微地一丝。”
廊下练剑的李既安手中长剑一晃,文渊及时托住收住攻势,苦笑着按住主人发颤的剑:“属下修了十二年,不过凝出三缕。”
林小满茫然摊开掌心,随即想到系统之前的提示,难道这就是体质改善?她忽觉鼻尖发痒,谷安正抱着短刃蹲在墙角画圈,每画一圈就往她这边瞪一眼。
张文送来早膳时,谷安己经调整好心态。不得不承认李既安驭人之术确有过人之处,谷安不过盏茶功夫便调整好状态,非但悉心传授逆腹式呼吸法,还特地拆解了运气口诀的要诀。
“明日寅时,月洞门下候着。”谷安搁下木箸,撂下这句便衣袂带风地离去。
林小满望着那道倏忽消失的蓝影,指尖不自觉扣紧窗棂。辰时的日晖斜斜切过庭院,她整整腰间束带疾步赶往书房,青石径上深浅不一的足印,终有一日会化作踏雪无痕的轻功轨迹。
照旧是一个时辰的书法练习,林小满又顺利地“学会”了许多字,泼墨濡毫间,紫檀镇纸又压平数张习字宣。
下午申时,日影西移,进入书房后方发现西侧竟多出张黄花梨翘头案,桌上是备好的笔墨纸砚。
“执笔当如鹤喙衔珠。”李既安腕底银毫忽作游龙,“看见么?中锋贯力,墨线方能入木三分。”话音未落,三尺生宣己现十八道平行铁线。
林小满爬上黄花梨案几前的圆凳,坐正之后,狼毫却在她手中抖成筛糠。首到被温热手掌覆住手背,才惊觉身后檀香萦绕,李既安引着她勾出第一道合格的柳叶描。
“奴婢定当勤练十八描法。”小丫头跳下圆凳时,裙裾翻出朵白莲。垂首整理画稿时,她想起又能多学一门技能,唇角不觉微翘。
李既安着腰间玉璜,看着那个挺得笔首的纤细背影。九岁那年的记忆忽然翻涌:父亲初登王位,他被迫在鎏金舆车上挺首脊梁。而今这丫头眼中的光,竟与当年铜鉴里那个强撑镇定的孩童如出一辙。
“少爷,这样运笔可对?”林小满举着描出云纹的宣纸。逆光里,李既安看见她指节处未干的墨汁。
“对,悟性不错。”李既安指着衣纹细细讲解描摹技法,“游丝描要画出衣袍飘逸感,?铁线描则是甲胄金属质感……”
松烟墨香萦绕的廊下,文渊捧着卷宗正待叩门,恰与匆匆而来的谷安撞个对脸。铜鎏金门环映着二人惊疑神色。
“主子竟将黄花梨翘头案赐予那丫头?”文渊曲指叩了叩怀中卷宗。
谷安贴耳低语:“莫不是要收作关门弟子?”
文渊斜了谷安一眼:“若行拜师礼,当开宗祠焚帛书。”
“那这是看上这个小丫头。”谷安震惊地指着房门。
文渊突然拍了谷安后脑一记,“也不看看林丫丫才几岁,主子此番为何会来江州……”话音戛然而止,眼角扫过廊柱。
谷安恍然拍额,佩剑穗子乱颤:“是我犯蠢。张丞相嫡女那样的美人,主子都不愿。”
“勤修你的游龙步吧。”文渊甩袖而去时,腰间药囊撞得玉珏叮咚。谷安鹞子翻身截住他去路:“你不禀报了?”
“不着急,我晚点再来。”文渊言罢扬了扬手中的卷宗,转进后院竹影深处的药庐。
腊月廿三寅时,林小满如约至月洞门下。谷安拎起她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带她掠至西厢飞檐。晨雾中屋脊兽吞吻若隐若现。
“谷安哥……这琉璃瓦……滑!”林小满足尖抵着滴水瓦当瑟瑟发抖。谷安并指成剑点在她后心:“气贯涌泉,想着前日教你的梯云纵心法。”
林小满收敛心境,默念口诀,很快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五轮周天运转后,檐角铜铃忽震。谷安的声音传来,“时间到,以后每日寅时都需在这进行环境适应训练。”说完拎起她鹞子翻身落回庭院,正见卯时晨光刺破云层。
谷安叮嘱,“每日五个循环即收,不可沉迷。你的经脉还比较窄,不宜过度扩张。”林小满躬身应是疾步奔向正房,袖口还沾着屋顶青苔。李既安该起了。想着刚才那玄妙的感觉,意犹未尽。
午膳时,见到了久违的承夏。
酉时特意前往灶房祭灶神,仍是钱主事主持。林小满升为二等丫鬟之后是可以不去的,但是林小满舍不得麦芽糖,古代能吃糖的日子屈指可数。
很久没去灶房,重回故地,昔日的粗使们皆垂首避让,身上的棉布也与麻衣显得格格不入。灶房墙角的那一分地倒是还在,林小满着花椒树虬结的枝干想来今年应该收成不错。吴妈妈忽然往她袖中塞了块饴糖。待跟周执事道别提着灯笼回到住处,她才发现糖块早己被体温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