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十三的脚底板己经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他调整了下背上令狐烟雨的姿势，尽量不碰到她骨折的右臂，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喷在他后颈上的气息时断时续，像风中残烛。
"烟雨，别睡。"丰十三用肩膀轻轻顶了顶她，"跟我说说话。"
令狐烟雨的下巴在他肩头蹭了蹭，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说...什么..."
"说说那棵倒长的桃树。"丰十三故意踩断一根枯枝，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为什么桃树会倒着长？"
令狐烟雨的睫毛扫过他耳垂，痒痒的："传说...青丘山有口...逆天井..."她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气，"井水倒流...浇灌的桃树...根朝上..."
丰十三突然停下脚步，六只耳朵同时竖起。
他听见一里外的溪水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爪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很轻，但数量很多。
『狼群。』六耳猕猴在他脑中低语，『三十七只，领头的是只妖化的白爪狼。』
丰十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后背渗出冷汗，他现在的状态，连只野兔都打不过，更别说...
"放我...下来..."令狐烟雨虚弱地挣扎，"你一个人...能跑..."
"闭嘴。"丰十三收紧手臂，把她往上托了托，"再废话我就亲你了。"
令狐烟雨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你敢..."
丰十三突然转头，在她额头上"啵"地亲了一口："你看我敢不敢。"
令狐烟雨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丰十三趁机加快脚步，同时竖起耳朵监听狼群的动向，那些脚步声突然停了，接着是一阵低沉的呜咽，然后是...撤退的声音？
『有意思。』六耳猕猴的声音带着玩味，『它们闻到你血里的味道了。』
丰十三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的血泡破裂了，淡金色的血液渗进草鞋，在枯叶上留下发光的痕迹。
他试探性地往狼群方向走了几步，果然听见慌乱的逃窜声。
"看来我的血比狗屎还臭。"丰十三咧嘴一笑，故意走得大摇大摆。
令狐烟雨在他背上轻轻掐了一把："粗俗..."
夜色渐深，林间升起薄雾。
丰十三的视线开始模糊，不得不靠六只耳朵来辨别方向。
令狐烟雨的体温越来越低，他不得不每隔一会儿就停下来，搓热双手捂住她冰凉的脸颊。
"十三..."令狐烟雨突然轻声唤他，"你看..."
丰十三抬头，透过树梢的缝隙，看到远处有座奇特的矮山——山体呈完美的圆锥形，山顶不是尖的，而是凹陷下去，像被巨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
"那就是...青丘山？"
令狐烟雨微微点头："倒生桃树...在山顶...天坑里..."
丰十三刚要迈步，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他本能地抱紧令狐烟雨，在空中硬生生扭转身子，让自己垫在下面。
"砰！"
后背撞上硬物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感觉有几根肋骨断了，尖锐的断骨可能刺进了肺里，因为每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十...三..."令狐烟雨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左手颤抖着摸上他的脸，"你...傻吗..."
丰十三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这不...没死吗..."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环顾西周。
这是个十丈见方的深坑，坑壁光滑如镜，明显是人工挖掘的陷阱。
"捕...猎坑..."令狐烟雨靠在坑壁上，虚弱地指着上方，"有...藤蔓..."
丰十三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几条粗壮的藤蔓从坑口垂下来，他刚要起身去抓，突然听见"嘶嘶"的声响从坑底阴影处传来。
『别动！』六耳猕猴厉声警告，『是钩蛇！』
仿佛印证他的话，两条碗口粗的黑影从黑暗中射出，擦着丰十三的鼻尖掠过！那分明是两条巨蛇，但尾巴末端长着蝎子般的毒钩，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漂亮..."丰十三干笑一声，"这下真是掉进蛇窝了。"
两条钩蛇盘踞在坑底，黄澄澄的竖瞳在黑暗中像两对小灯笼。
它们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左右游走，似乎在评估猎物的威胁。
令狐烟雨突然抓住丰十三的手："听好...钩蛇...视力差...靠热感应..."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图案，"用你的血...画障目符..."
丰十三会意，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文。
淡金色的血液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散发出奇异的热度，两条钩蛇立刻被吸引，昂起头朝这边游来。
"三...二..."令狐烟雨轻声倒数。
就在钩蛇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丰十三猛地将血符拍在地上！"轰"的一声，符文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坑底温度骤然升高，又急速下降。
两条钩蛇顿时乱了方寸，疯狂扭动身体，毒钩胡乱挥舞，在坑壁上刮出深深的痕迹。
"现在！"丰十三一把抱起令狐烟雨，冲向最近的藤蔓，他的手指刚碰到藤蔓，就感到一阵刺痛——藤上居然长满了倒刺！
『忍着点！』六耳猕猴喝道，『总比被钩蛇扎穿强！』
丰十三咬牙抓住藤蔓，手掌立刻被割得血肉模糊，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向上攀爬，身后传来钩蛇愤怒的嘶鸣，接着是破空声——
"低头！"令狐烟雨突然喊道。
丰十三下意识低头，一道黑影擦着头皮掠过，"夺"的一声钉在上方的树干上，是钩蛇的毒尾！那钩子深深嵌入树皮，一时拔不出来。
"干得漂亮！"丰十三趁机加速攀爬，终于够到坑口边缘。
他刚要把令狐烟雨托上去，突然感觉脚踝一紧——一条钩蛇竟然顺着藤蔓追了上来，尾巴缠住了他的脚！
"操！"丰十三单手抓住坑沿，另一只手死死搂住令狐烟雨。
钩蛇的力量大得惊人，拽得他关节"咔咔"作响，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令狐烟雨突然伸手抓住钩蛇的尾巴，指尖冒出微弱的狐火。
"嘶——"钩蛇吃痛，稍稍松了力道，丰十三趁机一脚踹在它眼睛上，趁机翻上坑口。
两人滚作一团，大口喘着粗气。
"你什么时候...恢复法力的？"丰十三看着令狐烟雨指尖残留的火星。
令狐烟雨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它自己..."
『她在吸收你的灵力。』六耳猕猴的声音带着警惕，『你们之间的羁绊比我想象的深。』
丰十三没时间细想，因为坑底又传来窸窣声——那两条钩蛇正在往上爬！他强撑着站起来，搀着令狐烟雨往青丘山方向跑去。
山路越来越陡，丰十三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好几次差点栽倒。
令狐烟雨的情况更糟，她眉心的狐尾印记又开始发光，皮肤下隐约有金色的脉络在游走。
"坚持住..."丰十三喘着粗气，"快到了..."
当他们终于爬到山顶时，眼前的景象让丰十三瞪大了眼睛——天坑中央，一棵巨大的桃树倒悬生长，根系暴露在外，像无数扭曲的蛇纠缠在一起。
树冠朝下，粉红的桃花开得正艳，在月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找到了..."令狐烟雨虚弱地笑了，"倒生桃树..."
丰十三刚要迈步，突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他的视线边缘开始发黑，耳中嗡嗡作响，恍惚间，他看见桃树下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他们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