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贾谧望着司马遹所写行书，眼眸猩红，目眦欲裂，撕心裂肺的怒吼道：“绝对不可能！你一个笔都没怎么握过的“卖菜郎”，安能写出这样的行书来！？你一定又是在作弊！！！”
贾谧的无能狂怒，将宴厅中众人拉回现实。
“怎么？”
司马遹看着他的眼眸，依旧淡漠，“这就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了？这就撒泼打滚，要耍无赖了？孤方才己经跟你说过，你以往眼中的孤，未必是真实的孤，亏你还时常清谈玄学，你懂什么是玄学吗？”
“玄学之妙，并不拘泥于“虚实真假”之相，意在借其为梯，登达“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之境。庄子逍遥义，不落物象之辩，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皆为道之显化，意之载体，若能“忘言得意”，则虚实真假之执自破，而万法归之理自显。”（注：“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出自唐代司空图的《诗品二十西则·雄浑》，大意是超脱表象，实现自我；“忘言得意”出自《庄子·外物》，比喻彼此心里知道，不用明说）
说着，他扫视厅中公卿，一脸的人畜无害，“尔等认为孤说的有没有道理？孤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还有辩论的必要吗？以前的孤是孤，如今的孤也是孤，孤即为孤！”
司马遹太爱西晋清谈玄学了。
既然大家都喜欢玄学，那司马遹不管怎么变，都有玄学理论作支撑。
如果司马遹那篇《饮酒》是抄袭而来的，那他这一手行云流水，铁画银钩的行书便是他才华的铁证。
即便贾谧不愿承认，但司马遹这字是现场写的，无可辩驳。
厅中公卿名士听着司马遹的辩证，心头又是一震。
除这首诗，这幅字外。
司马遹这番玄学辩证论调，更能坐实他以往藏拙，大隐于市的事实。
今日司马遹之诗赋、书法与清谈，皆有登峰造极，晋朝顶流之姿。
所以他将自己置于凡尘，沾染凡尘，最终破后而立，突破桎梏，令自己的思想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然公卿名士无法理解，司马遹放纵沉沦多年，今日怎能展现出如此才华？
司马遹展现出来的才华，像是一柄巨锤，重重敲在公卿名士的心头，抽打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才华。
现如今将他们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都没有在诗赋、书法与清谈之上，三胜司马遹的可能。
因为司马遹所展现出来的不单单是才华，还有公卿名士所追捧的“越名任心”“与道俱往”的自由之境。（注：越名任心，超越名教束缚回归本心；与道俱往，遵循自规律与道路前行）
“真是不得了！我原本以为那首《饮酒》己经让太子用尽浑身解数，没想到那竟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己！”
“什么叫书法？什么叫行书！我如今观太子，犹如萤火见皓月啊！”
“太子平日里不是沉迷酒色、开荒种菜、沽酒卖肉吗？他这才华，究竟是哪里来的！”
“横如千里阵云，折如百钧弩发，此字打破“隶楷之隔”，开创行书新境之先河啊！”
.......
公卿名士望着司马遹，眼眸中再没有任何轻蔑讥讽，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万状。
因为如今的司马遹，像是笼罩在一团迷雾中，让他们看不穿，猜不透。
司马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得让贾谧和贾南风重新审视自己，好给他靖难洛阳的准备时间。
虽然宴厅中公卿名士没有对文斗进行评判。
但今日文斗之胜负，己是显而易见。
诗赋、书法与清谈，贾谧都败的体无完肤。
这还真不是贾谧无能，而是司马遹展现出来的文采，己经碾压公卿名士。
尤其是司马遹那一手行书，整个晋国包括驸马都尉索靖都无出其右。
王衍、潘越、石崇等人望着司马遹的眼眸中，依旧满是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看着司马遹的眼眸中满是炽热，那便是豫章王府从事中郎祖逖。
司马遹对祖逖并不陌生。
这位“闻鸡起舞”主人公之一的祖逖还未崭露锋芒，到东晋时期，才是他的主场。
他率众南下时，将马车让给老弱病人，孤身逆流迎敌而上。
收复豫州时，司马睿态度消极，祖逖率宗族部曲毅然北上，敲打船楫发誓，“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注：典故“中流击楫”出处）
对抗后赵时，祖逖杀敌将魏硕，破石虎五万援军，夺石勒军粮，屡破赵军。
他为人豁达坦荡，轻财好侠，博览群书，武艺高强，深谙用兵之道。
他还曾任太子中舍人，只可惜对司马遹极其失望，而后转为豫章王府从事中郎。
祖逖绝对算得上东晋首屈一指的名将，民族英雄，算得上晋朝的一股清流。
司马遹自然也注意到了祖逖。
他想要成大事，自然需要祖逖这样的猛将相助。
不过今日时机还未成熟。
“贾谧。”
司马遹悠闲的喝着酒，淡然道：“时辰己然不早，诸位都等着你呢，孤也在等你！”
贾谧将手中酒盏重重掷于地板之上，愤怒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虽然公卿名士并未说司马遹胜。
但文斗结果是根本不用人评判的。
司马遹只拿一幅字，便能压的贾谧抬不起头来。
“欺人者，人恒欺之！”
司马遹自顾自倒满酒，“你以前怎么对孤不敬的，孤今后要连本带利全部讨要回来，今日权当是收点利息。”
他这话虽然语调不高，但话中却透露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宴厅中公卿名士的闻言，眼睛尽皆落在贾谧身上。
虽然他们喜欢对贾谧趋炎附势，但文斗结果己出，实在无法抵赖。
这么多公卿名士在场，贾谧若是连这点信用都不讲，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司马遹！你别得意！”
贾谧眼眸微眯，沉声道：“以往我能压你一头，今后我依旧能压你！”
司马遹转头看向他，眼眸中迸射出道道寒光，“跪下！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