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戏空间并非一成不变的混沌。
在它广袤无垠、规则扭曲的腹地,
存在着一些连其“主人”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奇异节点。
此刻,诡戏意念凝聚而成的化身,
正穿过一层层如同水波般荡漾、折射着无数破碎剧幕的空间屏障。
屏障之后,景象骤变。
此地依旧是诡戏空间的一部分,
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磅礴死寂。
空间的边界模糊不清,仿佛融化在无垠的虚无之中。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如墨、死寂无声的“汪洋”铺陈开来。
那不是水,
而是由最纯粹的幽冥死气、凝固的亡者执念、
以及破碎的时间尘埃凝聚而成的——黄泉。
水面平滑如镜,却映不出任何倒影,
只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万物终结的腐朽气息。
而在那死寂的黄泉之上,静静地漂浮着一辆……列车。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斑驳的青铜色,
车身上布满难以理解的、仿佛天然生成的扭曲符文,
那些符文在死寂的黄泉微光下,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车头并非蒸汽机车或内燃机的模样,
而是一个巨大、狰狞、双目紧闭的青铜鬼首,
仿佛沉睡了亿万年。
其空洞的“眼眶”凝视着虚无。
车厢一节连着一节,窗户漆黑如墨,看不到丝毫内部景象。
整辆列车没有轮子,就那么诡异地悬浮在黄泉水面之上,
散发出一种横跨生死、贯穿时空的古老与威严。
如同栖息在自身领域中的君王。
这正是另一位半步渊主——“黄泉”的意志显化,
祂的本体便是这辆行驶在幽冥与时空夹缝中的——黄泉号列车!
诡戏的意念化身在黄泉边缘凝实,
化作一个穿着华丽戏服,
脸上覆盖着不断变换悲喜面具的模糊人形。
他(它?)对着列车方向,微微躬身,
姿态优雅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虚假,
“黄泉道友……”
诡戏的声音响起,
不再是空间内那种无处不在的宏大回响,
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甚至算得上“客气”的意念波动,
穿透死寂的虚无,
“冒昧打扰道友沉眠,吾……有事相商,需得道友襄助。”
祂的姿态放得很低。
尽管同为祂是渊主,但也知些廉耻,知道有求于人。
而且黄泉所执掌的幽冥与时空权柄,
天然带着一种终结与秩序的沉重感,
且其存在形式更加古老神秘,不容小觑。
死寂的黄泉水面,微微荡漾了一下。
那漂浮的青铜列车依旧静默,
但列车前方,那巨大鬼首紧闭的双目,
却仿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苍老、
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的漠然与一丝不耐烦的意念,
如同沉重的冰水,泼洒向诡戏的化身:
“呵…呵…”
意念的震荡如同生锈齿轮摩擦,发出刺耳的讥讽,
“诡戏……汝把吾……当什么了?
呼之即来的……下属?
还是……汝戏台上的……提线傀儡?”
鬼首的眼皮似乎又掀开了一丝缝隙,
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时光的黑暗。
“莫要忘了……吾等之间……是合作……非从属!”
意念变得更加冰冷锐利,
“汝应承吾之事……寻找那失落于时空乱流的‘溯时之锚’……
至今……杳无音信!”
“吾却己……为汝之事……扰动幽冥……撕裂时空……不止一次!”
意念中蕴含着被驱使的愤怒与积压的不满,
“汝之‘戏’……代价……皆由吾之黄泉……承担!”
面对黄泉毫不客气的质问与冰冷的怒火,
诡戏的虚影并未动怒,
那戏袍的衣袂反而微微拂动,仿佛在轻笑。
“道友息怒。”
诡戏的意念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
“吾深知……亏欠道友甚多。
黄泉权柄,横渡生死,贯穿古今,岂是易为?
道友每一次出手,皆是逆天而行,损耗本源。
此情……诡戏铭记于心。”
祂的虚影微微前倾,意念的波动带上了一丝神秘与诱惑:
“正因如此……吾此番前来,非为索取,
实为……给道友带来一则……好消息。
一则……关乎道友所求之‘锚’,
甚至……关乎道友时空权柄……能否更进一步的消息!”
黄泉的意念波动明显一滞。
那巨大鬼首紧闭的眼皮下,黑暗似乎涌动得更加剧烈。
死寂的黄泉水面,无声地泛起更大的涟漪。
诡戏捕捉到了这丝变化,意念中的“笑意”更深:
“吾探知……那部分失落己久的……时间权柄碎片……如今……并非无主!”
祂刻意停顿,如同戏台上吊人胃口的角儿。
“它……就在‘色孽’身上!”
“轰——!”
黄泉的意念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青铜列车的车身猛地一震,
车身上无数扭曲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幽光!
鬼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两道仿佛由凝固的时光长河构成的、冰冷死寂的惨白光束,
猛地撕裂了虚无,首射向诡戏的虚影……
光束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被拉长、被回溯……
诡戏的虚影在那恐怖的时光凝视下剧烈波动,
仿佛随时会溃散,
但祂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地传递过去:
“色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
将‘现在’某个时间段的‘她’……
传送回了……过去的民国时空!”
“就在不久前……吾附着于其之上的精神烙印……
在民国时空……被彻底抹除的瞬间……
吾清晰地捕捉到了……属于色孽……以及……时间权柄的气息!
色孽竟然将那时间权柄交由‘现在’的身上……”
诡戏的意念带着斩钉截铁的确定:
“那烙印消失之地……
便是‘她’……携带权柄碎片……藏身之处!”
黄泉那惨白的时光光束缓缓收敛,
鬼首巨大的眼瞳中,冰冷死寂的光芒剧烈闪烁着,
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星辰核心。
整个虚无磅礴之地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停滞了。
“民国……时空……”
黄泉的意念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古老的回响,
仿佛在检索着尘封的记忆长卷,
“……扰动……很大……代价……”
诡戏立刻接话,意念中充满了“诚意”:
“吾知晓其中凶险!故……己提前布局!”
祂的虚影抬手,
五道极其微弱、却蕴含着精纯幽冥与时空之力,
如同车票形状的灰白色光影,在祂指尖一闪而逝。
“吾己耗费本源……凝聚五张‘一次性黄泉号列车票’……投入现世诡戏空间。”
诡戏的声音带着一种“割肉”般的“诚恳”,
“持此票者……可借道友黄泉号之伟力……短暂降临……民国时空……锁定目标!”
黄泉的意念沉默了片刻,
那鬼首巨大的眼瞳注视着诡戏,似乎在衡量利弊,评估这“诚意”的分量。
最终,一股冰冷的意念波动传来,算是默认:
“……五张……可……”
两股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意志,
在这片死寂的虚无磅礴之地,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一个针对“色孽”原身(林修清)的放逐之谋,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