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这间,便是林小姐的居处。”
芸姑的声音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推开左手边(东侧)的房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修清湿透的衣衫:
“林小姐先去安顿,换身干爽衣物。
我这还有些旧时留下的素净布衫,
虽不及你身上洋装时新,但胜在干净合身,
待会儿我取来放在你房门口。”
林修清微微颔首,起身走向东厢房。
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股更为浓郁的、混合着陈年木料、阴凉地气和淡淡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几乎没有光线,只有堂屋琉璃灯透进来的一线昏红。
借着这微弱的光,
林修清看到房间不大,家具寥寥,
却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诡异:
一张挂着深青色粗布帐幔的老式雕花木床靠墙摆放,
那面墙正是与西侧房相邻的隔墙。
床边一张同样老旧的梳妆台,镜子蒙尘,模糊不清。
一扇小窗开在另一侧墙上,
同样被厚重的黑绒布窗帘遮得密不透风。
要知道囚窗高悬,此乃绝阳之穴:
那唯一的窗户还是开在北墙接近天花板的高处,极小,
北属水,主寒、主阴、主幽冥。
窗户开在此位且如此狭小高悬,是典型的“绝阳窗”,
彻底断绝了阳光与生气的进入。
风水上称之为“寒穴”或“阴眼”,是聚阴纳秽的极凶之地。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床的位置——它并非靠窗,
而是紧贴着与西侧房相邻的墙壁摆放,床头正对着那面墙。
这在风水上,是极其忌讳的“靠阴壁”、“床头冲煞”的格局,
不,这个床甚至还靠着角,
俗话说的好角落孤床,阴气凝结:
床被放置在房间最内侧的角落,形成“孤角煞”。
角落本就是气流停滞、阴气最容易沉积凝结之处,
将床放置于此,如同睡在阴气的漩涡中心。
极易招惹阴秽之物,常人睡于此,
轻则噩梦缠身,重则魂魄不稳。
然而对于芸姑这样的阴伶,
或者对于林修清这样非生非死的存在,
这位置……或许另有玄机?是聚阴?还是镇压?
房间的地面是冰冷的青砖,踩上去寒意首透脚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对的寂静,
连雨声都被厚厚的墙壁和窗帘隔绝了大半,
仿佛置身于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林修清走到窗边,伸手想拉开那厚重的窗帘。
指尖触及那冰凉粗糙的绒布,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腐朽气息的阻力传来,
仿佛窗帘后面粘附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顿了顿,终究没有拉开。
这黑暗,这死寂,对她而言,反而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真是好生奇怪……
她转身,目光落在那张阴气森森的雕花木床上。
就在这里,她要开始在这民国阴伶屋檐下的“寄居”生涯了。
而另一边,
油纸伞静静立在堂屋门后,琉璃灯的火苗微微摇曳,
将芸姑独自坐在方桌旁的身影拉长,
投在冰冷的地面和神龛上。
她本是准备去西厢房拿衣服的。
可却在经过方桌时鬼使神差的坐了下来,
她端起那杯林修清饮过的“幽寂”茶,
就着杯沿残留的冰冷气息,缓缓饮尽。
嗯,真香……
黑眸深处,闪烁着捕获珍宝后的满足,
以及对未来“驯养”与“雕琢”的无限期待。
随后才再次起身,前往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