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破碎的烟尘尚未散尽,还魂草叶片上炸裂的光点忽然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虚影。那虚影身着素色道袍,面容清癯,正是药王谷闭关多年的老谷主。他悬在玉台之上,目光扫过石室里的狼藉,最终落在失魂落魄的李鹤年身上,叹息声里带着千年寒冰般的冷冽。
“鹤年,你可知这还魂草为何要长在禁地最深处?”老谷主的声音并非实体,却震得石室内的锁链哗哗作响,“当年苏丫头以圣女之身镇压幽冥裂隙,离开前将三成灵力注入草根系脉——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是她用本命玄力设下的‘锁灵阵’。”
他抬手虚指,还魂草的根须突然从玉台下方破土而出,莹白的根须上缠绕着淡金色的纹路,细看竟如无数细小的锁链,死死攥着一团翻滚的黑雾。那黑雾里隐约传来鬼哭狼嚎,每一次冲撞都让整个石室震颤,根须上的金线便亮起一分,将其狠狠勒回。
“你以为毁掉仙草是报复?”老谷主的虚影转向萧夭,目光里掠过一丝怜悯,“这草一毁,苏丫头的灵力封印便会溃散。到那时,幽冥裂隙会在半个时辰内扩大百倍,整个药王谷、乃至百里外的玄门总坛,都会被裂隙涌出的幽冥浊气吞噬——你要报复的哪里是‘夺走圣女’的人,分明是想让这世间为你的执念陪葬!”
李鹤年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疯狂:“陪葬?难道不该吗?!”他指着萧逸辰,声音嘶哑如裂帛,“他凭什么得到苏苏的心?凭什么他的女儿能继承圣女灵脉?我在药王谷三十年,看着她用过的丹炉、种过的药田,凭什么连她留下的一丝气息都要被你们霸占?!”
“霸占?”萧逸辰的声音带着冰碴,掌心的冰棱又凝出三分寒意,“苏苏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陪夭儿长大。她之前提示留还魂草在药王谷,就是想多看一眼这人间,多看一眼我们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用她的心血报私仇?”
“私仇?”李鹤年突然狂笑,笑声撞在石壁上弹回来,碎成无数尖利的碎片,“当年若不是你引她入世俗,她怎会放弃圣女之位?若不是老谷主偏帮你,我怎会连求娶的资格都没有?!”他猛地指向还魂草,“这灵力是她的!这药王谷是我的!连她的灵脉都该是我的——你们通通都该消失!”
话音未落,他袖口的黑气突然暴起,竟绕过萧夭的灵脉光幕,首扑还魂草的根须。那些幽冥锁链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疯了般啃咬根须上的金线。老谷主的虚影骤然变得稀薄,急声喝道:“夭儿!用你的灵脉温养根须!苏丫头的灵力认主,唯有同源灵脉能暂时加固封印!”
萧夭心口的三色灵脉应声而动,金色暖阳之力顺着指尖涌出,落在还魂草的根须上。那些濒于断裂的金线瞬间亮起,像被点燃的星火,沿着根须蔓延开去。幽冥锁链被金光灼烧,发出滋滋的响声,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不——!”李鹤年目眦欲裂,竟想扑过去撕扯还魂草,却被萧逸辰一掌拍在胸口。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刻满符文的石壁上,咳出的血染红了花白的胡须,“苏苏……你连死了都要护着他们……”
那幽冥使者见势不妙,化作一道黑烟想从石门缺口逃遁,却被谢慕白的长剑拦住。剑光如练,劈开黑气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枯骨,谢慕白冷喝一声:“幽冥之徒,祸乱玄门,留你不得!”长剑旋出数道剑花,将枯骨绞成碎片,只余下一缕黑气被剑光彻底净化。
石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还魂草叶片上的光点轻轻摇曳。老谷主的虚影看着李鹤年瘫坐在地的模样,声音里终于染上一丝疲惫:“鹤年,你守着执念二十年,可知苏丫头离开那天,在你药圃里种下了一株紫菀?”
李鹤年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浊泪:“紫菀……她最爱的花……”
“她留了字条,说‘医者渡人,先渡己’。”老谷主的虚影渐渐透明,“可惜你从来没懂。”
话音落时,虚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还魂草的叶片。那仙草轻轻一颤,竟朝着萧夭的方向弯下叶尖,像是在无声地告别。
萧夭望着李鹤年失魂落魄的背影,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那片紫菀干花。泛黄的花瓣上,有一行极浅的字迹:“愿世间执念,皆如草木,春生秋落,各有归途。”
月光穿过石门的破洞,在她脚边织成一片温柔的光晕。灵脉在丹田处轻轻搏动,这一次,再没有灼痛,只有如母亲怀抱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