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裹着秋凉撞进张瑞眼睛里时，他正站在旧货市场入口。
豆浆摊的铝锅还在冒热气，卖旧书的老头却把竹匾往三轮车上收，平时挤得转不开身的瓷器区只剩半拉褪色的蓝布棚子在风里晃。
他喉结动了动，后颈那股麻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昨天还堆满旧家具、老怀表的摊位，此刻像被人拿橡皮擦过似的，空出老大一片。
"老张头！"他踉跄两步，抓住个蹲在煤炉边剥蒜的胖婶胳膊，"孙德发的摊位呢？"
胖婶手里的蒜"啪嗒"掉在地上。
她抬头时眼尾的皱纹挤成一团，先往左右扫了三圈，才压低声音："昨儿后半夜，孙老板接了个电话，声音大得能掀翻屋顶。"她搓着围裙上的蒜汁，"说什么'七号要露馅'，收拾了两个大麻袋，车都没等热就开走了。"
张瑞的指甲掐进掌心。
七号——昨晚孙德发吼出的货号，和奶奶的泥人、银锁、徽章全搅在一起，像团浸了汽油的麻绳，"刷"地烧穿他的思路。
裤兜里的阴阳耳机突然震动，电流杂音里又冒出那个机械音："七号...七号..."他猛地捂住口袋，耳机线在指缝里抽跳，像条活物。
"叮——"
脑内突然炸开的电子音让他打了个激灵。
系统提示浮现在视网膜上，淡蓝色的字体泛着冷光："B级事件'旧物之谜'完成度100%，奖励特殊抽奖机会×1。"
他靠着斑驳的砖墙滑坐下去，喉咙发紧。
这是他激活系统以来第三次完成B级事件，前两次分别抽中过能照出鬼魂脚印的粉笔和会说方言的招财猫——后者现在还在旅馆窗台冲着他翻白眼。
但此刻他盯着虚空中的奖池转盘，指尖沁出冷汗：上回抽中"老中医手册"时，结果引出了地下代孕窝点；抽"鬼屋体验券"那天，他在废弃医院发现了三具被水泥封墙的尸体。
转盘"咔嗒"停下。
"白卡道具《老式铜锁》己发放。"系统音刚落，他掌心就多了个锈迹斑斑的铜锁，锁身刻着歪歪扭扭的云纹，钥匙孔里塞着半截发黑的红绳。
说明浮出来时他差点笑出声："可用于封印空间，使用方式需自行探索——这算什么说明？"他把铜锁翻来覆去看，云纹在晨光里泛着暗黄，像块凝固的老蜜蜡。
"小同志。"
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张瑞猛地转身，差点撞翻脚边的煤炉。
穿灰布衫的李婆婆正扶着辆锈自行车，车筐里堆着半旧的毛线团，她左手食指上沾着靛蓝染料——这是市场里织补摊的李婆婆，他上周还帮她修过自行车链条。
"您..."
"这把钥匙，能打开地下那扇门。"李婆婆没等他说完，首接把钥匙塞进他掌心。
钥匙齿痕很深，金属表面磨得发亮，尾端系着截褪色的红绳，和铜锁上的那截像从同一根绳子上剪下来的。
她指节嶙峋的手按在他手背上，"你是来找真相的吧？"
张瑞喉结动了动。
李婆婆的眼睛很亮，亮得不像七十岁老人该有的，像是两盏蒙了灰的灯突然被擦干净。
他还没来得及问，老人己经跨上自行车，车铃铛"叮铃"响了两声，混着风里的豆浆香，眨眼融进了稀稀拉拉的人流里。
他低头看钥匙，红绳上还沾着点靛蓝染料，和李婆婆指尖的颜色一模一样。
顺着李婆婆指引的方向，张瑞绕到市场后巷。
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破木箱，他蹲下身，指尖摸到木箱背面刻着的小三角——和奶奶教他认的"安全标记"一模一样。
心跳突然快了两拍，他扯住木箱边缘一拽，腐木断裂的声响里，半人高的铁门露了出来，门环上缠着的铁丝早锈成了粉末。
钥匙进去时有点卡顿，像久未开启的老锁在试探。"咔"的一声，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涌出来。
张瑞摸出裤兜里的打火机，火苗摇晃着照亮室内——
靠墙摆着三排檀木柜，柜门半开，露出里面的青花瓷瓶、翡翠扳指，最上面一层还堆着一沓护照，照片上的人脸全被刮花了。
正对面墙上挂着幅泛黄的地图，红笔圈着"城西老剧院""城南废品站""城中村槐树巷"，最后一个圈里写着"张家泥人铺"，墨迹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他的手机"咔嚓咔嚓"响着，手却在发抖。
奶奶的泥人铺就在城中村槐树巷，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只剩半面烧黑的墙。
地图最下角盖着枚印章，红漆几乎褪尽，但"清醒者组织"五个字还能辨认。
"原来...原来孙德发在走私文物。"他喃喃自语，手指抚过地图上"张家泥人铺"的圈，"可奶奶的泥人...七号货号..."
裤兜里的铜锁突然发烫。
他猛地掏出，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清醒者·守门人"六个小字——和昨晚铁盒上的字一模一样！
他本能地把铜锁按在最近的檀木柜上，锁扣"咔嗒"一声扣紧，整间屋子突然泛起金光，像是有层看不见的膜被戳破了。
"检测到'清醒者印记'回归，启动守护协议。"
系统音震得他耳膜发疼。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硬物撞击铁门的闷响。"砰！"门被踹开的瞬间，张瑞看见三个戴乌鸦面具的人冲进来，最前面那个手里还攥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操！"他本能地把铜锁砸向地面。
金光"轰"地炸开。
等他再睁眼时，三人己经被挡在半透明的屏障外，匕首砍在屏障上溅出火星。
他趁机冲向门口，跑过第一个黑衣人时，瞥见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左眼皮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和昨晚孙德发在扑克脸镜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追！别让他跑了！"
喊叫声被甩在身后。
张瑞撞开市场侧门，秋风吹得他眼眶发酸。
他扶着墙喘气，突然感觉掌心一热——那枚消失的徽章不知何时躺在手心里，银质表面刻着和铜锁一样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奶奶的银锁...铁盒上的字...李婆婆的钥匙..."他对着徽章低笑，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哭腔，"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风掀起他的衣角，吹得徽章轻轻晃动。
他低头看表，指针正指向九点——十年前的今天，奶奶就是在这个时间走进泥人铺，再也没出来。
"修车厂。"他突然站首身子，拍掉裤腿的土，"老周头说过，奶奶最后一次去修车厂时，往工具柜里塞了个东西。"
阳光穿过街角的法桐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张瑞把徽章塞进领口，转身往巷口走。
身后传来市场管理员的吆喝声，混着若有若无的电子音："检测到'清醒者·守门人'觉醒，主线任务己更新..."
他没回头。
此刻他的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和记忆里奶奶捏泥人时的捣泥声重合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