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木卦盘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褐,陈勉的指尖拂过"地风升"卦象。林棠忽然按住卦盘边缘,掌纹与盘面凹槽严丝合缝,竟触发了暗藏的六壬式盘机关。墙体内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整面砖墙突然翻转,露出嵌在夹层中的青铜浑天仪。
"这是汉代张衡制的山南遗物!"林棠的指尖轻触二十八宿刻度,浑天仪突然自行运转。青铜环上的星宿投影在墙面,竟与七星岗地形完全契合。陈勉发现"天璇"星位对应的正是茶楼废墟,而星轨尽头指向东北方的蒸汽机车库。
浑天仪核心弹出一卷帛书,展开后是《地官书》残卷。陈勉用镇尺压住发脆的绢帛,朱砂绘制的"七十二煞位图"中,每个红点都标注着民国年号。"乙丑年三月初七,津浦铁路第七十三根枕木..."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那个坐标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林棠忽然扯开衣领,锁骨下的朱砂痣渗出黑血,在浑天仪表面画出川西山脉走势图。陈勉的镇尺突然吸附到"岷山"方位,青铜纹路与血图交融,显现出三星堆祭祀坑的轮廓。坑底用殄文标注着一行小字:"活桩入,地龙眠"。
"子时了。"林棠望向窗外,七星岗的雾气突然染上血色。蒸汽机车库方向传来汽笛长鸣,生锈的铁轨在月光下泛起青铜光泽。陈勉将浑天仪"天枢"环转向寅位,墙角的青铜鼎耳突然腾空飞起,与镇尺拼合成完整的饕餮纹方鼎。
鼎腹的云雷纹在血雾中流动,浮现出七十三具倒悬的尸骸。每具尸体脚踝都系着银铃,铃舌竟是刻着生辰八字的镇龙钉。陈勉在其中看见穿中山装的祖父,他的天灵盖插着半截地质锤,锤柄缠绕着褪色的双鱼玉佩绦子。
林棠突然掐住自己咽喉,瞳孔中浮出齐三小姐的虚影:"陈公子可知'地官赦罪'需献祭何物?"她的指甲深深抠入颈侧,鲜血滴在鼎足上竟凝成"赦"字。陈勉猛然想起《地官书》中的记载,反手将镇尺刺入鼎耳凹槽。
青铜鼎轰然解体,七十二枚铜钱如暴雨倾泻。陈勉扯下道袍下摆,咬破手指画出"五雷符"。当血符拍向地面的刹那,铜钱自动排列成后天八卦阵,将林棠困在"离"位。蒸汽机车库方向传来铁轨震颤声,一节车厢冲破浓雾撞向卦阵。
"坎水冲离火!"陈勉甩出墨斗线缠住车厢挂钩,借力跃上车顶。生锈的073号车厢内堆满青铜人俑,每尊人俑手中都捧着刻有"齐"字的头盖骨。林棠在卦阵中突然首立,后背撕裂冲锋衣,露出完整的《撼龙经》刺青。
陈勉掏出三枚五帝钱掷向车厢,铜钱嵌入人俑眼窝形成三才阵。当首枚铜钱触及头盖骨时,整节车厢突然亮起磷火,照出壁板上的血字:"陈氏血脉为钥,地官赦罪当启"。祖父的翡翠扳指突然发烫,陈勉发现扳指内侧刻着微雕的浑天仪结构图。
"寅山申向,水出辰方。"林棠用齐三小姐的嗓音吟诵,蒸汽机车突然转向冲进山体裂缝。陈勉在颠簸中看见裂缝两侧嵌满青铜棺椁,棺盖的饕餮纹竟与镇尺产生共鸣。最前方的棺椁突然炸裂,齐三小姐的尸身立在铁轨中央,手中罗盘磁针首指陈勉心口。
陈勉挥动镇尺斩断尸身手腕,罗盘坠地时爆出七十二道金光。金光中浮现出民国二十三年的幻象:祖父将婴儿放入青铜鼎,齐三小姐的银铃红线系在鼎耳。当地脉震动时,婴儿的啼哭竟让七十二具活人桩同时睁眼。
"原来我才是镇物!"陈勉的胎记灼痛难忍,镇尺突然融入掌心。他跃下机车,用血掌按向铁轨。青铜纹路顺着血管蔓延,整条铁轨突然扭曲成地龙形状。林棠趁机抛出朱砂网罩住齐三小姐尸身,网绳遇阴气燃起幽蓝火焰。
山体裂缝深处传来龙吟,七十三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陈勉看见每具棺内都躺着个"自己",从婴孩到老叟,每个年龄段的尸体心口都钉着镇龙钉。林棠后背的刺青突然脱落,化作《撼龙经》残页飞入青铜棺阵。
"天赦入命,地官解厄。"陈勉念动祖父留在翡翠扳指中的口诀,浑天仪投影突然笼罩整片山崖。当"天璇"星位与青铜棺椁重合时,他看见地脉深处躺着条千米长的青铜巨龙,龙睛位置正是三星堆祭祀坑。
齐三小姐的尸身突然炸成血雾,在空中凝成殄文咒语。陈勉用镇尺割破掌心,以血书"赦"字对抗咒文。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073号车厢的人俑集体转头,手中的头盖骨飞出眼眶,在龙脉上空拼成巨大的八卦镜。
镜中映出令陈勉肝胆俱裂的画面——林棠的脊椎正在骨化,第七节椎骨己变成青铜材质。她的掌纹与浑天仪完全融合,眼中流出的不再是泪水,而是水银状液体。
"地官书现世时,守经人就会变成活祭品。"齐三小姐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就像你祖父把我封入浑天仪..."陈勉突然明白林棠后背刺青的深意,那根本不是什么《撼龙经》,而是《地官书》的人体封印。
蒸汽机车在此刻撞上青铜龙脉,山崩地裂中陈勉抓住林棠的手。当龙睛位置的三星堆祭祀坑透出天光时,他看见坑底矗立着七十二面青铜鼓,鼓面绘制的星图与浑天仪投影严丝合缝。
"击破天枢位的夔牛鼓!"林棠用最后的气力嘶吼。陈勉挥动石化的右臂砸向鼓面,青铜与血肉碰撞的刹那,整条地龙脉发出惊天动地的悲鸣。鼓阵依次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二十八宿图,将齐三小姐的怨气吸入星宿之间的虚空。
晨曦穿透山雾时,陈勉抱着林棠爬出裂缝。她的脊柱不再僵硬,但后颈处多了枚青铜钉形状的胎记。远处的送仙桥古玩城传来晨钟,茶楼废墟上,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将饕餮纹镇尺放回丙寅巷十七号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