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岗的晨雾裹着香灰味,陈勉抱着林棠跌坐在青石台阶上。镇尺表面浮起一层水银状液滴,在朝阳下折射出北斗七星的倒影。林棠锁骨处的朱砂痣突然渗出血珠,落在地上竟凝成八卦卦象中的"坎"位。
"坎为水,主险陷。"陈勉用袖口擦去血迹,发现石阶缝隙里嵌着半截桃木钉。钉帽刻着"破军"二字,正是《撼龙经》中记载的移星换斗之法。他猛然抬头,发现七棵古槐按北斗方位环抱茶楼,树干上钉着褪色的五雷符。
茶楼雕花门吱呀开启,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倚在门框上,腕间银铃轻晃:"陈公子好眼力,这七槐锁龙阵困了我七十七年。"她指尖掠过青花瓷碗边沿,碗中茶水突然沸腾,浮出三片逆时针旋转的槐叶。
陈勉的镇尺突然发烫,青铜纹路与桃木钉产生共鸣。他想起祖父笔记里"以木克金,破军移位"的记载,反手将木钉刺入石阶缝隙。地面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七棵古槐的根系突然暴起,树皮皲裂处渗出暗红汁液。
"小心!"林棠突然翻身滚下台阶。她方才躺卧的位置裂开三尺见方的地洞,洞中升起青铜祭台。台面七星凹槽里摆着七盏犀角灯,灯油里泡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金箔。
女人轻笑一声,腕铃震碎青瓷茶碗。陈勉看见碎片中映出七十二张扭曲的人脸——正是当年活人桩的劳工!林棠突然掐诀念咒,沾血的指尖在祭台画出敕令符。犀角灯的火苗骤然蹿高,将金箔上的八字烧成焦黑色。
"寅山申向,水出巽方。"陈勉用镇尺挑起燃烧的金箔,"这是反弓煞的解法!"青铜纹路突然延伸出光脉,与茶楼飞檐上的嘲风兽首相连。屋檐垂落的铜铃无风自动,奏出《安魂曲》的调子。
女人身形微晃,旗袍下摆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她赤足踏过火海,青紫脚踝上的银铃化作灰烬:"陈观山当年用三才阵封我元神,却不知我早将魂魄寄在青铜地脉..."话音未落,茶楼梁柱突然崩裂,露出藏在斗拱中的青铜鼎耳。
林棠的瞳孔突然变成琥珀色,她跃上祭台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鼎耳。血珠接触青铜的瞬间,整个七星岗地动山摇。陈勉的镇尺脱手飞出,在空中与鼎耳拼合成完整的饕餮纹方鼎。
"原来镇尺是鼎耳!"陈勉终于明白祖父笔记里"器散魂聚"的含义。鼎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正是失传的《地官赦罪书》。他快速扫过阴刻篆字,发现每列文字都对应着活人桩的位置。
女人发出凄厉长啸,茶楼轰然坍塌。烟尘中升起七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身都缠绕着刻满经文的锁链。林棠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双重回响:"震龙兑虎,坎离交媾——这是颠倒先天的八卦炼魂阵!"
陈勉扯下脖颈摸金符,按在鼎腹"地户"方位。符咒朱砂遇铜生光,将鼎身铭文投射到青铜柱上。当"赦"字映在中央主柱时,锁链突然崩断,柱体裂开露出具水晶棺椁——齐三小姐的尸身浸泡在汞液中,双手交叠按着青铜罗盘。
"罗盘指针指寅!"林棠甩出墨斗线缠住棺椁,"快改地气走向!"陈勉抓起三枚桃木钉,按三才方位钉入地面。镇尺与鼎耳共鸣产生的震动波,将汞液震出太极阴阳鱼的纹路。
齐三小姐的尸身突然坐起,腐烂的指尖划过罗盘。七星岗上空顿时阴云密布,七棵古槐的根系破土而出,缠住陈勉的双腿。林棠咬破手指在棺椁画出血符,汞液突然倒流进她的伤口。
"她在借体还魂!"陈勉挥动镇尺斩断树根,青铜刃口沾血后浮现出二十八宿图。他按星图方位跃至"奎木狼"位,将摸金符贴在水晶棺头。棺内罗盘突然逆转,七十二根青铜柱依次沉入地底。
齐三小姐的尸身发出焦臭,汞液凝结成八卦镜面。林棠趁机抛出朱砂绳套住尸身脖颈,绳结在触碰到翡翠扳指时突然自燃。陈勉看见扳指内侧刻着微雕的《撼龙诀》,正是祖父笔迹!
"天星西坠,地脉东流..."他念动口诀,镇尺尖端刺入棺椁缝隙。青铜鼎突然解体重组,化作七枚铜钱嵌入地面,摆出北斗吞尸的凶局。齐三小姐的尸身在铜钱阵中剧烈抽搐,最终化作青烟消散。
烟尘散尽时,七星岗恢复平静。林棠虚脱地跪在废墟中,锁骨处的朱砂痣己变成暗红色。陈勉拾起残破的罗盘,发现指针永远指向东北方的青铜柱残骸——那里埋着祖父留下的最后一道封印。
暮色降临时,两人在茶楼废墟下发现暗室。墙上的黄杨木卦盘沾着新鲜血迹,盘面用金漆写着"癸未年重九,观山留"。陈勉转动卦盘至"地风升"位,暗格弹出一卷鲛绡,上面是祖父用殄文写的忏悔书:
"齐月娥本为护龙人,吾受西洋人蛊惑破七星冢,致地脉倾覆。今以嫡孙为饵,诱其现形..."
夜风卷起鲛绡,远处传来蒸汽火车的汽笛声。陈勉握紧镇尺,终于明白自己从出生起就是风水局中的活棋子。林棠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月光下她的掌纹竟与青铜柱上的锁链纹路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