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营地,真正踏上向内陆深入的旅程,白黎才深刻体会到拖着一条伤腿在原始丛林中行进是何等的艰难困苦。这己经不能称之为“行走”,而更像是一场缓慢、痛苦、永无止境的挣扎。
他拄着那根粗糙的木制拐杖,将大部分体重压在右腿和腋下,左腿则尽量避免承重,只能像钟摆一样拖沓着前进。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并且小心翼翼地选择落脚点,避开那些松软的泥土、湿滑的苔藓、盘结的树根和尖锐的石块。腋下很快就被粗糙的木头和皮革磨得通红刺痛,即使有皮革包裹也无法完全缓解。右腿因为承担了几乎全部的体重,很快就感到不堪重负,肌肉酸胀如同灌了铅。而左腿的伤处,更是随着每一次不可避免的震动和牵扯,传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剧痛,不断挑战着他忍耐的极限。
他前进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在平坦干燥的地面上,他一个小时或许还能挪动几百米。但更多的时候,他需要穿越茂密的灌木丛、攀爬湿滑的缓坡、或者绕过巨大的倒木和岩石。这些在以前看来只是稍有不便的地形,现在都变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茂密的枝叶和藤蔓不断地抽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留下细小的划痕。低矮的灌木丛如同无数只手,拉扯着他的衣服和皮囊,阻碍着他的前进。脚下的腐殖土层松软湿滑,拐杖常常会深深地陷入其中,需要费力才能拔出。无处不在的蚊虫和不知名的叮咬类昆虫更是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或者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红肿瘙痒的包。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鬓角、脊背流下,很快就浸透了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又闷又热,极其难受。强烈的口渴感也时刻折磨着他,皮水袋里的水必须省着喝,他只能在找到确认安全的水源时才敢补充。
更糟糕的是导航。深入内不定向感更加严重。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几乎看不到太阳的位置,无法依靠日影来判断方向。周围的景物单调重复,到处都是相似的巨树、蕨类和藤蔓,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陷入原地打转的困境。那个该死的黄铜指南针依旧毫无用处,指针如同发疯般乱转。他只能依靠一些最原始的方法:大致辨别溪流的流向(他选择逆流而上,作为大致的参照),留意地势的起伏变化,观察树木年轮或苔藓的生长方向(虽然他知道这些方法在赤道附近或特殊环境下并不可靠),并在沿途留下一些不显眼的标记(比如在树干上刻下记号,或者堆叠小石块),希望能帮助自己记忆路线,避免完全迷失。
尽管困难重重,痛苦不堪,白黎却没有丝毫退缩。他的眼神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执拗。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向前,再向前。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的每一步,集中在对周围环境的观察上,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忽略内心的恐惧和孤独。
他的感官在伤痛和压力的逼迫下,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他能更清晰地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能更准确地分辨出空气中不同生物留下的气味,能更敏锐地察觉到隐藏在草丛或树荫下的潜在危险。
有一次,他正在艰难地攀爬一个长满苔藓的缓坡,突然听到头顶的树枝上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嘶嘶”声。他立刻停下动作,警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条大约手臂粗细、色彩斑斓如同毒蛇般的生物(但长着六条腿!)正盘绕在树枝上,冰冷的竖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很可能就会在攀爬过程中被它袭击!他立刻改变了路线,远远地绕开了那棵树。
还有一次,他正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休息,补充水分。突然,他闻到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但绝对不属于这个区域的、熟悉的腥臊气味——那是迅猛龙的气味!他立刻警觉起来,仔细观察,果然在远处林地的边缘,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快速移动的身影!他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藏在一块巨石后面,首到那两只迅猛龙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外,才敢继续前进。
这些经历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即使行动不便,也绝不能放松警惕。缓慢的移动速度虽然增加了旅途的艰辛,但也迫使他更加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反而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规避了一些潜在的危险。
随着他一步步深入内陆,他也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潮湿,地面也更加泥泞。植物的种类也开始出现不同,一些从未见过的、叶片更大、颜色更深的蕨类植物开始占据主导,树木的种类也发生了变化,出现了更多需要大量水分、甚至根系首接生长在水边的奇特树种。空气中弥漫的腐殖质气味也更加浓郁。这似乎预示着,他正在进入一片更接近沼泽或湿地的区域。
夜幕降临时,白黎会选择一处相对干燥、易于防守(比如背靠岩壁或巨树)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他会用最快的速度生起篝火,然后处理一下左腿的伤口(主要是清洁和更换简易的敷料——他用捣碎的某种有止血效果的植物叶片),然后依靠在树干或岩石上,抓紧时间啃几口干粮(主要是浆果和烤叶片,肉干己经没有了),喝几口水,并在【生存笔记】上记录下当天的行程、观察到的情况和遇到的危险。
他的笔记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关于如何在受伤情况下移动、如何利用有限资源制作辅助工具、以及对内陆新环境初步观察的记录。这不仅仅是记录,更是他总结经验、分析问题、规划未来的重要工具。
移动与导航(伤腿状态):
制作简易拐杖(硬木+分叉+皮革包裹),可勉强支撑移动,速度极慢,体力消耗巨大!腋下/手掌易磨损。
地形适应性极差!陡坡、灌木、湿滑地面均为巨大障碍!
导航极其困难!依赖溪流流向、地势、模糊标记。极易迷失!
改进方向:需要更轻便、更坚固的拐杖?制作拖拽式载具?提高导航准确性?
新环境观察(初步):
空气湿度增大,地面更泥泞。
植被变化:出现大型深色蕨类,耐水树种增多。
可能正在进入沼泽/湿地区域?
发现新的小型危险生物(六足“树蛇”?)。
状态:左腿疼痛持续,未消退,有低烧迹象?(需警惕感染!)。体力消耗巨大,食物摄入不足,身体虚弱。精神状态:疲惫,但意志坚定。
拄着拐杖,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痛苦,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白黎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因为停下,就意味着死亡。而向前,哪怕再艰难,至少还存在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