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死寂被冰层碎裂声撕破。琉璃宫最后半截冰基炸成齑粉,冲击波如巨锤砸碎运河堤坝,二十丈高的浊浪裹挟青铜伞轮碎片奔腾而下。
洪峰碾过之处,星尘秽质如墨汁入水般晕染河道,沉眠河床的噬灵虫尸骸遇水膨胀,青黑色的硬壳裂开蛛网纹路。墨绿毒液喷溅而出,两岸千年桃林触及毒汁的刹那,桃皮如沸水烫过般翻卷剥离,枝干在滋滋作响的青烟中化作焦炭。
张老五的斧头用尽全身力气劈开祖坟旁的老桃树,刀刃撞入年轮溅起金色星火——木纹间嵌着王跛子攀育灵塔时蜕落的银灰铁屑!乳白桃胶从裂口喷涌,胶液触到浊浪瞬间凝结成膜。毒水撞击胶膜蒸腾青烟,烟气里浮动的藤蔓虚影缠住毒虫,噬灵虫撞上虚影即刻僵首,铁青硬壳簌簌剥落,露出腹腔内精密的青铜齿轮。
"跪苗圃!取新木!"
三百老农闻声扑进翡翠藤苗圃。慈心藤骤然自断主枝,坠落的藤条插入泥地便疯长成林。三丈高的桃树在黎明前拔地而起,琥珀胶液沿树皮沟壑奔流成溪。工匠赤脚踩进胶浆刳木为舟,刀锋刮过木料的嘶啦声里,晏明璃指尖蘸取温热胶液在船底勾画。金莲纹浮现在木板上,净雨塔的齿轮光影游转流泻。
林见微的柴刀斩断伞骨,断口渗出松脂清香的汁液。三截骨片楔入舟首时,桃胶如活物包裹融合,撞角凝出冰晶似的寒芒。
正午的洪峰化作遮天黑墙压向新城。千艘桃木舟倒扣于浪峰之巅,浊流撞击船底金莲的刹那,万千齿轮虚影轰然绽放。光轮如巨犁撕裂水墙,毒囊在金光中汽化成紫雾。暴戾的激流竟在莲光指引下温驯改道,舟队如离枝桃花顺流飘散。
"压舱!虫尸作舵!"王跛子吼着将僵死的毒虫塞进船舱。虫尸在船尾自行堆叠,青黑色的虫舵没入水中,齿轮状的虫腹随水流转出漩涡。青铜堤岸在漩涡中破浪而生,金属堤面凝结的薄霜蔓延成《安土谣》的音符纹路。
暮色熔金时,洪流己成九曲玉带。桃舟停泊的摩擦声里,船壳如花瓣层层剥落。碎木触水生根抽枝,新生桃树的根系如钢钎凿穿堤坝。青铜堤岸在根须缠绕下扭曲变形,百丈齿轮水门在夕照中咬合转动。二狗倾倒麻袋,桃核滚进砖缝便裂壳生芽——翡翠嫩茎缠绕的净雨金纹,与城墙基座的锁链齿轮环环相扣。
育灵塔顶突传琉璃脆响。浸透净水的蝎尾毒藤竟化作银鳞鱼群,鱼尾摆过齿轮水门时,剥落的鳞片如星雨纷飞。旋转的闸门将银鳞轨迹投射夜空,光影交织成巨大琉璃瓶虚影。瓶内黑浪翻涌着北冥噬渊的冰峰,寒气穿透虚影渗出,岸边桃瓣瞬间凝霜。
"按稳闸基!"
林见微的手掌抵住水门青铜墩石,晏明璃指尖正闸门镶嵌的银鳞。两人腕间烙印骤起灼痛,热流顺堤纹注入河床。水底幽蓝荧光忽明忽灭——溺毙的噬灵幼虫尸身竟在发光!虫腹齿轮随暗流缓缓转动,锋利的齿尖在河床刻出星槎航路。
荧光映亮闸门阴影处蔓延的锈斑:青铜蚀痕凝面,额间蝎目开合,唇上净雨符明暗闪烁。毒藤缠绕的脖颈下,开裂的桃核内嵌琉璃瓶投影。瓶内黑浪骤然掀起巨涛,覆满星轨鳞片的利爪破水而出!
指爪叩击瓶壁的震动顺藤蔓传导,岸堤新绽的桃瓣簌簌飘落。
晨光刺破云层时,最后三艘桃舟正经过虫尸浅滩。船底金莲纹己黯淡如残烛,毒水重新在船舷凝结黏浆。撑篙的赵清虚忽撒手后撤——篙竿被水面窜出的蝎尾毒藤绞成碎片!
藤蔓缠住船舷猛拽的刹那,桅杆顶端卡着的桃核突放青光。那枚在苗圃被遗忘的初代种光芒大盛,船体木质纤维暴涨,新枝从裂缝钻出刺穿毒藤。坠落的藤段在河面蠕动,断口处钻出的森白齿轮,正咔哒咬合成星槎引擎的雏形。
漩涡深处,鳞片覆盖的眼睑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