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暴雨倾盆而至。
晏明璃坐在药庐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株刚晒干的灵草。窗外雨幕如织,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远处的山峦己被雨雾吞没,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灰影。
她望着雨幕出神,忽然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脚步声很轻,却沉稳有力,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是林见微。
晏明璃眸光微动,却未起身,只是指尖无意识地着灵草的叶片。
"吱呀"一声,药庐的门被推开,带着湿意的风卷了进来。
"晏师妹。"
林见微站在门口,肩头己被雨水浸透,发梢滴着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他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外层裹了防水的荷叶,却仍被雨水洇湿了一角。
"听说你近日气色不佳,我带了点安神的药茶。"
他的声音温和如常,仿佛只是顺路而来,而非冒着暴雨横穿半个山头。
晏明璃抬眸看他,视线落在他湿透的肩头。
——星尘的蓝光,比上次更浓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淡道:"药王谷不缺药。"
林见微笑了笑,将油纸包放在案几上:"谷里的药是治病的,这茶是养心的。"
晏明璃没接话,屋内一时只剩下雨声。
半晌,她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拂过他的肩头。
袖中净璃之力微转,湿透的衣料瞬间蒸干,连带着发梢的水汽也消散无踪。
林见微怔了怔。
"雨大,别着凉。"晏明璃收回手,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随手为之,“另外叫我明璃就行”
林见微望着她,眸中似有微光浮动,最终只是沉默着。
他转身欲走,却在门口顿住,从袖中取出一把旧伞,轻轻搁在门后的墙角。
"伞留给你。"
晏明璃瞥了一眼——是那把竹伞,伞骨上的裂痕又深了几分,却始终未曾撑开过。
"不必。"她道。
林见微却己走入雨中,背影很快被雨幕吞没,唯有声音随风传来:
"总用净璃之力蒸干雨水,太耗心神。"
晏明璃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微微收紧。
——他看出来了。
雨下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晏明璃推开药庐的门,发现那把旧伞仍倚在墙角,伞面微微泛黄,却分毫未动。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伞骨。
竹制的伞柄己有些磨损,触感却温润如玉,像是被人常年握在手中过。伞面是靛青色的绸布,边缘绣着细密的银线,乍看只是普通纹样,可若对着光细看——
晏明璃眸光一凝。
二十八星宿。
伞面上竟暗绣了完整的星宿图!
她指尖一顿,忽然想起阎九胤那日在藏经阁说的话:
"月晦之夜,天平会完成对你的测量。"
——月晦,星宿,天平……
这些碎片般的线索在脑海中串联,她猛然意识到,这把伞或许并非偶然留下。
而是林见微的某种暗示。
她缓缓撑开伞,二十八星宿的图案在晨光下清晰浮现,其中"角宿"与"亢宿"的位置微微发亮,仿佛被什么力量激活过。
晏明璃若有所思。
阎九胤以星尘操控人心,而林见微的伞上却绣着星宿图……
是巧合?
还是他也在对抗星尘?
三日后,药王谷传出消息——万毒门弟子突袭药田,毁了大半灵植。
两派本就因《灵枢经》残篇一事结怨,如今更是势同水火。
晏明璃站在药田边,看着被毒液腐蚀的灵草,眉头微蹙。
——这些毒液的痕迹,不像是万毒门的手法。
倒像是……星尘侵蚀后的效果。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焦黑的土壤,一缕净璃之力悄然渗入,土壤中顿时浮现出几粒微不可察的蓝光。
果然。
阎九胤不仅操控了万毒门的人,还借他们的手进一步激化两派矛盾!
她正思索对策,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明璃。"
林见微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中仍提着那把未撑开的旧伞。
"谷主召集所有弟子,商议应对万毒门之事。"
晏明璃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你们商议便是,与我何干?"
林见微静静看着她:"你明知这场争端背后是谁在操控。"
晏明璃眸光一冷:"你知道?"
"星尘侵蚀心智,万毒门的人不过是棋子。"林见微低声道,"阎九胤要的,是逼你出手。"
晏明璃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星尘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沉静。
"你呢?"她忽然问,"你的伞上为何绣着星宿图?"
林见微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星宿……可制衡星尘。"
晏明璃瞳孔微缩。
——他果然知道!
林见微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月晦之夜,星宿移位,是天机最弱的时候。阎九胤选那一日动手,正是因为那是他唯一能彻底锁定你的时机。"
晏明璃心跳微促:"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林见微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因为我不想你输。"
说罢,他转身离去,那把旧伞依旧倚在门后,沉默如守卫。
晏明璃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攥紧。
——伞面上的星宿图,或许才是破局的关键。
夜色渐深,药王谷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晏明璃坐在窗前,手中捧着那把旧伞,指尖轻轻描摹着伞面上的星宿纹路。
再过三日,便是月晦之夜。
阎九胤必定会现身。
而林见微……
她抬眸望向窗外,雨后的夜空繁星点点,二十八星宿清晰可辨。
——他究竟是敌是友?
伞面上的星宿图微微发亮,仿佛在回应她的疑问。
晏明璃缓缓合上伞,将它轻轻搁回门后。
无论如何,这把伞……
都会在终局之时,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