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暗红秽浪无声无息地扑打在巨大的星幕伞结界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只有沉闷、持续不断的压力,如同亿万只无形的手,带着腐败的意志,死死攥住那片垂天的光幕。
光幕表面,星河流转的光辉不再清澈。一层蠕动粘附的黑油状物质覆盖了接触面,像活物般吞噬、侵蚀着星光。
每一次秽浪涌来,黑油便被挤压、渗透得更深,让那片区域的星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一分。
整片光幕如同被巨大污迹玷污的玻璃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
支撑光幕的地面发出细微的震动,那是大地深处某种巨大能量脉络被强行阻断、抽取时传递出的痛苦呻吟。
结界外,是混沌污秽的死寂;结界内,则是连呼吸都带着血腥铁锈味的绝境。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从断壁残垣的角落传来。
护卫队长背靠着一块冰冷的金属残骸,胸口皮甲碎裂,一个深可见骨的爪痕狰狞地翻卷开皮肉边缘,深色的血混着一种极其稀薄、几乎透明的淡金色液体不断渗出。
那不是普通血液,是他本源能量耗竭后,肉体开始崩溃的征兆。
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细碎的血块和内脏组织的碎末。
他靠着意志,强行把那要冲口而出的翻涌压下去,但嘴角的血丝混着淡金液痕,刺目惊心。
年轻护卫半跪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一管急救胶。他的动作快而慌乱,透明的凝胶被他急切地涂抹在伤口上,试图封堵。
但那胶体一接触到渗出的淡金色液体,瞬间被染上金色
随即像烧红的铁块触碰到蜡一样,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溶解、失去粘性。年轻护卫手指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跳,汗水大颗滴落,徒劳地挤出更多胶体覆盖上去,又眼看着它们迅速失效。他不敢看队长的眼睛。
“别…白费力气了…”队长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带着血腥气,“没用了…省点力气…守住点…”
几米外,紧靠着阿木和小男孩的另一名护卫,死死举着盾形法器残片。
那残片只剩巴掌大小,边缘焦黑,中间镶嵌的能量石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此刻,它微微震颤着,散发出仅能勉强罩住两人身体轮廓的微弱光晕,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护卫脸颊两侧咬肌鼓起,双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队长…支撑节点…在加速衰退!能量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每一次秽浪涌过,那法器碎片的微光就剧烈地摇曳一下,几乎彻底消失。
笼罩着阿木身体的光晕边缘也随之晃动。昏迷中的阿木眉头皱得更紧,身体似乎感觉到了外界压力的增强,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首半跪在地,掌心紧贴冰冷地面的侦察护卫猛地抬起头。
他的感知天赋在队伍里是最敏锐的,此刻脸色煞白,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愤怒
“队长!地下!深度超过五层岩脉…有东西!不是秽兽…是能量导管!巨量的星脉能量…正在被…被强行改道截断!源头就在结界地下锚固点附近!”
他的话如同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心里。
另一个靠在断裂晶体柱边的护卫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之前就是负责结界维护的后备技术,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
“不可能…‘群星壁垒’借大地深处星脉网为源,自动循环…不可能被秽潮从外部污染核心节点的地下部分!除非……”
他喘息着,眼中瞬间布满血丝,如同滴血的刀刃,“除非是核心节点内部权限被篡改!有人从内部切断了星脉通道的能量供应!他们在拆这结界的根基!”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心脏骤停的脆响,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剧震!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最坏猜测。
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巨大光幕中央,一道刺眼的、数米长的裂痕瞬间显现!
如同黑色闪电劈开星河!裂痕周围的光幕发出濒死的悲鸣,光芒疯狂闪烁、爆闪,随即大片星辰彻底寂灭,区域内的黑暗如同墨汁般渲染开来。
秽浪中粘附的黑油物质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从裂痕边缘涌入、渗透!
“噗!” 维持着法器碎片的护卫如遭重创,整个人猛地后仰,一道血箭从口中喷射而出,混杂着点点淡金色光点——那是他仅存的本源力量也被震散。
他手中的盾形碎片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光芒瞬间缩水到只能勉强覆盖阿木和小男孩的心脏部位,近乎消失。
结界内部的温度骤降。绝望如同实质的冰寒,渗透进骨髓。
就在这股毁灭性的震波扫过身体的瞬间,一首昏迷不动的阿木,身体骤然绷紧如满弓,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源于极度痛苦的抽气声。
一道极其稀薄、几近透明的淡红色气雾从他微张的唇缝中被挤出,迅速消散在昏暗寒冷的空气中。
在那气雾逸散的毫秒之间,它经过路径上的空气产生了一种细微到极致的、视觉上的扭曲感,仿佛光线经过高温时的恍惚晃动,或者极快速度掠过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幻影,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濒死压力下的错觉。
阿木身体随即软了下去,脸色比死人还要灰败,气息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断绝。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刺目、绝望的巨大裂痕所攥住,无暇他顾。年轻护卫惊恐地看着头顶,几乎忘记了继续手中徒劳的治疗。
队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那柄残存的剑死死抵住地面,让自己没有倒下,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神,死死钉在昏睡的阿木身上
又猛地抬起,逼视着头顶上那道如同地狱裂口的痕迹。那道裂痕周围的光幕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被黑暗吞噬。
队长牙龈咬出了血,每一个字都像在燃烧生命最后的余烬,带着钢铁的冷硬和决绝:“不惜代价…守住!距离下一个潮汐黎明…不到一个标准时!必须…撑下去!”
他看着那道裂痕,那裂痕仿佛是敌人狰狞的嘲笑,在无声地宣告着:你们己是笼中之鸟,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