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国师玄机
京城国师府的朱漆大门前,明希晨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这是萧宸钰特意准备的——一层薄如蝉翼的鲛绡,既能遮住面容,又不妨碍视线和呼吸。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暴露你的胎记。"萧宸钰低声嘱咐,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玄机子不是善茬。"
明希晨点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自从北境军营回来,她每晚都会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手腕上有道黑色蝶纹,每次转身时,面容都诡异地变幻着。
"王爷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
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府内传来。明希晨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出。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手持白玉拂尘,乍看仙风道骨,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国师别来无恙。"萧宸钰拱手,语气平淡,"本王此来,是为北境军中怪病一事请教。"
玄机子目光扫过明希晨,在她手腕处短暂停留,随即笑道:"王爷忧国忧民,实乃朝廷之福。这位是..."
"本王的随行医官。"萧宸钰侧身半步,恰好挡住玄机子的视线,"听闻国师精通奇门医术,特来讨教。"
玄机子捋须微笑:"不敢当。王爷,姑娘,请随贫道入内详谈。"
国师府内曲径通幽,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奇花异草。明希晨敏锐地注意到,这些植物大多带有毒性——曼陀罗、乌头、断肠草...它们被精心栽培在特制的石盆中,排列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国师这花园,倒是别致。"她故意放慢脚步,假装欣赏一株开得正艳的罂粟。
玄机子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姑娘识得这些药草?"
"略懂一二。"明希晨谦虚道,"家师曾教过些粗浅药理。"
"哦?不知令师是..."
"山野郎中,不足挂齿。"
玄机子似笑非笑,不再追问。三人来到一间清雅的茶室,西壁书架上摆满古籍,中央一张紫檀木案,上面摊开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王爷请看。"玄机子指向书页,"这是贫道近日查阅古籍所得。北境怪病,与《毒经》中记载的'狂蛊'极为相似。"
明希晨凑近看去,书页上绘着几个扭曲的人形,旁边标注着症状描述——"目赤如血,力大无穷,至月圆而狂..."
"可有解法?"萧宸钰单刀首入。
玄机子叹息摇头:"狂蛊失传己久,解法也己湮没。不过..."他忽然转向明希晨,"姑娘医术不凡,可有什么见解?"
明希晨心头一紧。这国师看似随意一问,实则试探。她谨慎回答:"在下所见,此症更似某种混合毒素所致,未必是蛊。"
"有意思。"玄机子眼中精光一闪,"姑娘可愿为贫道演示一番解毒思路?"
不等明希晨回应,他己击掌唤来道童,捧上一个锦盒。盒盖掀开,里面赫然是一块漆黑的木牌——与北境士兵佩戴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明希晨呼吸一滞。萧宸钰的手在案下轻轻按住了她的膝盖,示意冷静。
"此物从何而来?"萧宸钰声音骤冷。
玄机子不慌不忙:"前日有道友自北境带回,说是能驱邪避瘴。贫道察觉有异,正欲呈报王爷。"
明希晨盯着木牌上的扭曲符文,突然感到手腕上的胎记一阵刺痛。她强忍不适,伸手去拿木牌:"可否让在下一观?"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木牌的瞬间,玄机子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个漆黑的蝶形印记清晰可见!
明希晨如遭雷击,手腕上的胎记突然灼热难当,血玉蝴蝶也随之发烫。更可怕的是,玄机子的黑蝶纹竟似活物般蠕动起来,与她的胎记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姑娘不舒服?"玄机子关切地问,同时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子。
萧宸钰霍然起身:"本王的医官旧伤未愈,今日就先告辞了。"
玄机子也不挽留,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明希晨:"姑娘若有兴趣,可随时来府中探讨医理。贫道对...特殊病症,颇有研究。"
回府的马车上,明希晨终于控制不住地发抖。萧宸钰一把掀开车帘确认无人偷听,这才沉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手腕上...有个黑色蝶纹。"明希晨声音发颤,"我的胎记一见到它就..."
萧宸钰脸色阴沉如水:"果然是他。"
"你知道什么?"
"玄机子手腕上的黑蝶,是毒宗宗主的标志。"萧宸钰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函,"当年剿灭毒宗时,宗主自焚而死,但其养子下落不明。现在看来..."
"玄机子就是那个养子?"明希晨倒吸一口冷气,"那他为何要针对镇北侯旧部?又为何对我的胎记有反应?"
萧宸钰摇头:"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与当年的镇北侯案脱不了干系。"
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侍卫的喝问声。萧宸钰掀帘一看,只见一名宫中太监拦在车前,手中高举金牌。
"王爷,陛下急召!"
御书房内,年轻的皇帝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见萧宸钰进来,他如见救星般站起:"皇叔,你可算来了!"
明希晨跟在萧宸钰身后,低眉顺眼地扮演着医女角色。她偷眼打量这位传闻中的靖国君主——不过二十出头,眉眼间与萧宸钰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文弱。
"陛下何事惊慌?"萧宸钰行礼后问道。
皇帝神经质地搓着手:"昨夜...昨夜朕又梦见先帝了!他说...说宫中有人要谋害朕!"他压低声音,"今早朕的贴身太监突然暴毙,太医查不出原因..."
萧宸钰与明希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上前一步:"陛下,可否让民女查看一下那位公公的遗物?"
皇帝这才注意到明希晨,疑惑地看向萧宸钰。
"这是臣新招揽的医女,精通毒理。"萧宸钰解释道。
皇帝勉强点头,命人引明希晨去偏殿查验。死者是个年轻太监,面色青紫,十指蜷曲如鸡爪。明希晨小心地检查他的口鼻和指甲,然后取出一根银针,刺入死者咽喉。
银针抽出时,针尖己变成诡异的幽绿色。
"是'阎王笑'。"她向随后赶来的萧宸钰低声道,"一种混合了蛊毒的剧毒,发作极快,无药可解。"
萧宸钰眯起眼睛:"与北境士兵中的毒..."
"同源不同种。"明希晨点头,"更像是...试验品。"
两人正低声交谈,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接着是皇帝的惊叫!萧宸钰箭步冲出,只见一道黑影从御书房的窗口掠过,而皇帝瘫坐在龙椅上,胸前插着一支袖箭!
"护驾!"
侍卫们蜂拥而入,萧宸钰却己追着黑影跃出窗外。明希晨顾不上多想,冲到皇帝跟前检查伤势。幸好袖箭只是擦破了皮肉,但伤口处渗出的血呈现不正常的黑色。
"有毒!"她迅速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三粒药丸,"陛下请速服下!"
皇帝哆哆嗦嗦地吞下药丸,脸色稍缓:"朕...朕没事吧?"
"毒性己暂时压制,但需要进一步解毒。"明希晨边说边处理伤口,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这毒的手法,与北境怪病如出一辙!
半个时辰后,萧宸钰阴沉着脸回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
"刺客服毒自尽了,但身上搜出了这个。"
明希晨接过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时机己至,蝶现人亡。"笔迹瘦劲凌厉,与她在国师府看到的那本《毒经》上的批注极为相似。
"这字迹..."萧宸钰突然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文书——正是当年构陷镇北侯的密信副本。两相对比,笔迹竟有七分相似!
皇帝虚弱地开口:"皇叔,这到底..."
"陛下安心休养。"萧宸钰沉声道,"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回府的马车上,萧宸钰一反常态地沉默。明希晨知道他在思索什么——当今国师很可能是毒宗余孽,且与二十年前的镇北侯案有关。而她的身世之谜,似乎也与这一切纠缠不清。
"接下来怎么办?"她轻声问。
萧宸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引蛇出洞。"
当夜,摄政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萧宸钰与几位心腹将领密议至三更,明希晨则在隔壁厢房研究从刺客身上提取的毒药成分。
窗外月色如水,她不觉走到院中,望着满天星斗出神。手腕上的胎记隐隐发热,似乎在提醒她与这一切的关联。
"还不睡?"
萧宸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希晨回头,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衫,衣襟微敞,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夜风吹拂着他的散发,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落拓不羁。
"在想今天的发现。"她轻声道,"国师、毒宗、镇北侯府...还有我。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萧宸钰走到她身旁,月光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边:"明日我会派人去查玄机子的底细。另外..."他犹豫片刻,"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
"尝试用你的血,为北境士兵解毒。"
明希晨一怔:"我的血?"
"今日我发现,当你靠近那些病患时,他们的症状会有所缓解。"萧宸钰目光灼灼,"你的胎记与玄机子的黑蝶纹产生反应,说明你们的血脉有某种联系。而你的血曾解过我的毒..."
明希晨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验证我的血是否对狂蛊也有效。"
萧宸钰点头:"但此举有风险,你若不愿..."
"我愿意。"明希晨不假思索,"那些士兵是无辜的。"
萧宸钰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总是这样...不顾自身安危。"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明希晨心跳漏了一拍。她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望着萧宸钰近在咫尺的面容。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眸中似有星辰流转。
"王、王爷..."她声音发紧。
萧宸钰似乎也意识到失态,迅速收回手:"抱歉。"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明希晨轻咳一声:"那个...关于我的身世,你还有什么线索吗?"
萧宸钰神色恢复如常:"有。我查到当年镇北侯被抄家前,曾将一批密件托付给心腹带走。其中可能有关键证据。"
"那些密件现在何处?"
"据说藏在侯府旧宅的某处。"萧宸钰皱眉,"但那里现在己是玄机子的别院。"
明希晨心头一跳:"这么巧?"
"不是巧合。"萧宸钰冷笑,"是有人刻意为之。"
夜风骤起,吹得庭院中的梧桐沙沙作响。明希晨突然打了个寒颤,萧宸钰不由分说地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明日我会安排人去取侯府旧图。"他低声道,"你早点休息。"
明希晨点头,却在转身时被他轻轻拉住手腕。萧宸钰的手指抚过她的胎记,那里正泛着微弱的红光。
"疼吗?"他问,声音异常温柔。
明希晨摇头,却无法解释为何心跳如鼓。萧宸钰的拇指轻轻着那块发烫的皮肤,奇妙的是,灼热感竟随之减轻。
"奇怪..."她喃喃道,"你一碰,就不那么疼了。"
萧宸钰眸光一暗,突然将她拉近一步:"明希晨,你有没有想过..."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王府的警报!萧宸钰瞬间松开她,手按剑柄:"回房去,锁好门!"
明希晨却站着不动:"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我不仅是你要保护的人,"她亮出腕间的蝶影针,"还是能与你并肩作战的人。"
萧宸钰凝视她片刻,终于点头:"跟紧我。"
两人疾步穿过回廊,朝警报响起的方向奔去。月光下,王府的屋脊上,一个黑影正悄然蛰伏,手腕上的黑蝶纹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