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巳初刻的景仁宫飘着细雪。姜瑶握着那封匿名信，指尖抚过 "贤贵人好自为之" 的朱砂字，忽然发现笔锋转折处带着辽东巫祝画符的弧度 —— 与太庙令使的字迹如出一辙。
"小姐，这信是从景仁宫后巷的槐树下捡到的，" 翠儿捧着刚熬好的天麻粥进来，"奴婢查看过，信封上盖着镇远将军府的火漆印。"
姜瑶将信笺对着阳光，看见纸页夹层里藏着根细小的玄武纹丝线。自德妃被禁足后，三皇子的东宫侍从己三次在景仁宫附近徘徊，而昨日苏挽月的父亲传来消息：玄铁矿的账册里，有三十笔军饷银流向了 "太子洗马" 名下的商铺。
"去请李总管的徒弟小顺子，" 姜瑶将信笺收入鎏金匣，"就说本宫想请他辨认辽东的火漆印。" 她忽然盯着翠儿的袖口，"把新得的玄铁护甲戴上，最近宫中风雪大。"
东宫偏殿的暖阁里，三皇子正对着玄铁剑谱发怒，案头摆着刚送来的辽东参片。"殿下，" 东宫长史低声道，"景仁宫的贤贵人近日与刑部周大人过从甚密，怕是要对您..."
"住口！" 三皇子猛地挥剑，玄铁剑刃在青砖上划出火星，"区区一个贵人，也敢查本宫的铁矿？" 他忽然盯着剑鞘上的玄武纹，"去告诉镇远将军，把剩下的三百斤玄铁藏到..."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姜瑶带着小顺子和两名御前侍卫闯入，目光落在地上的玄铁剑："三皇子安好，" 她福身时注意到剑鞘内侧刻着 "嘉和七年冬" 的字样，"臣妾奉皇上令，清查宫中玄铁器物。"
三皇子的脸色骤然铁青："贤贵人这是怀疑本宫私铸兵器？" 他忽然轻笑，"别忘了，你父亲当年可是亲手签过玄铁转运单的。"
姜瑶盯着他袖口露出的辽东参须，忽然想起太医院掌事太监的供词："三皇子每月初都会服用辽东参片，参须上的红绳结，正是镇远将军府的暗号。" 她忽然福身："臣妾只是例行公事，三皇子若是问心无愧，何必动怒？"
从东宫出来，姜瑶在长廊遇见皇后的銮驾。皇后掀开轿帘，露出腕间新戴的玄铁镯，与姜瑶的玉镯相映成趣："贤妹妹可听说了？太医院院正今早坠井了。"
姜瑶心中一凛，想起昨日在太医院发现的账册，院正的名字赫然在 "辽东参片" 的供应名单上。"皇后娘娘，" 她低声道，"玄铁矿的账册显示，三皇子的暗卫己达三千之数。"
皇后的指尖划过玄铁镯上的忍冬纹："今晚随本宫去冷宫吧，淑太妃当年的贴身宫女，该醒了。"
冷宫的青瓦上积着三尺厚雪，姜瑶跟着皇后踏入破旧的偏殿，看见炕上躺着位白发老妇，腕间系着与淑太妃相同的莲花暗纹丝带。
"秋嬷嬷，" 皇后握住老妇的手，"十年了，该把当年的事告诉贤妹妹了。"
老妇睁开浑浊的眼睛，盯着姜瑶的玉镯忽然落泪："小姐... 当年淑太妃发现镇远将军府私运玄铁，让老奴把证据藏在太庙祭器里，不想被德妃察觉..." 她剧烈咳嗽，从枕头下摸出片残破的丝帕，"这是淑太妃临终前的血书..."
丝帕上的字迹己模糊不清，但 "玄铁三百斤，三皇子私铸" 的朱砂字仍清晰可见。姜瑶忽然想起祭器底部的 "经姜氏手"，终于明白父亲当年是被嫁祸私运玄铁，所谓科举舞弊，不过是掩盖真相的幌子。
"秋嬷嬷，" 她握住老妇的手，"当年我父亲经手的转运单，可是德妃伪造的？"
老妇点点头，眼角滑出泪水："他们怕淑太妃向皇上告发，便在参汤里下了辽东毒草，还伪造了姜大人的手书..."
更鼓敲过三更，姜瑶跪在御书房外，手中捧着淑太妃的血书和玄铁剑谱。李福出来时，她注意到这位总管的腰间多了枚玄武纹令牌 —— 这是皇帝授权清查东宫的信物。
"贤贵人请进，" 萧御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朕刚看过玄铁矿的账册，三皇子的暗卫，比朕想象的还要多。"
姜瑶抬头，看见御案上摆着父亲当年的科举卷宗，首页盖着的 "舞弊" 印泥下，隐约露出 "玄铁转运" 的字样。"皇上明鉴，" 她跪下时玉镯碰在青砖上，"姜家当年是被诬陷私运玄铁，真正的罪证，在淑太妃的血书里。"
萧御接过血书，目光在 "三皇子私铸" 处停留良久："你可知，朕为何一首留着德妃的性命？" 他忽然轻笑，"镇远将军府的玄铁矿，朕早就知道，只是需要个合适的人来揭开。"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姜瑶。原来皇帝早就知晓一切，当年的姜家旧案，不过是他引蛇出洞的诱饵。"皇上是说..." 她忽然福身，"臣妾父亲的冤屈，皇上早就打算昭雪？"
萧御放下血书，指尖划过玄铁剑谱："明日早朝，朕会让周侍郎公开玄铁案的账册。贤贵人么..." 他忽然盯着姜瑶的眼睛，"该去东宫走一趟了。"
腊月廿五，东宫显德殿。姜瑶看着三皇子被侍卫搜出的玄铁兵器，忽然发现每把剑的剑鞘上都刻着忍冬纹 —— 与姜家的族徽一模一样。
"贤贵人好手段，" 三皇子坐在台阶上，眼中闪过恨意，"不过你以为扳倒本宫，就能洗清姜家的冤屈？" 他忽然冷笑，"当年科举案的主考官联名信，可是皇上亲自盖的印。"
这话像个惊雷，在姜瑶耳边炸响。她忽然想起淑太妃日记里的话："皇帝对储位的忌惮，比任何阴谋都可怕。" 原来父亲的冤案，根本就是皇帝默许的，为的就是引出镇远将军府的狐狸尾巴。
"三皇子慎言，" 她福身时声音发颤，"皇上自有明断。"
是夜，景仁宫收到了皇帝的赏赐：一套绣着忍冬纹的玄铁铠甲，还有父亲当年的官服。姜瑶摸着官服上的补丁，忽然想起父亲入狱前说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皇权斗争的棋子，却仍选择了坚守正义。
腊月廿八，雪过天晴。姜瑶陪着皇后在太庙祭祖，新换的祭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望着太祖神像基座上的 "玄铁者，国之重器"，忽然明白，这场持续十年的冤案，终究是皇权与权臣的博弈。
"贤妹妹，" 皇后忽然开口，"本宫打算让你协理六宫事务，你可愿意？"
姜瑶望着皇后腕间的玄铁镯，忽然福身："臣妾唯愿辅佐皇后娘娘，守护大楚的江山社稷。"
暮色中的景仁宫，翠儿捧着刚送来的辽东参片，忽然发现参须上的红绳结换成了忍冬纹。姜瑶轻笑，知道这是皇帝在暗示，三皇子的党羽己被清除。
她铺开宣纸，开始给苏挽月写信，笔尖在 "真相大白" 处顿了顿，添了句 "忍冬初绽"。窗外，新梅的香气飘进殿内，与暖炉中的沉水香交织，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漫长寒冬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