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卯初刻的景仁宫飘着细雪。姜瑶对着青铜镜描眉,螺子黛在眉峰处停顿三次 —— 这是她与苏挽月约定的暗号,表示 "发现重要线索"。镜中倒影里,玄铁护甲的忍冬纹与腕间玉镯的莲花暗纹交叠,像极了十年前淑太妃画像上的配饰。
"小姐,这是从皇后娘娘旧匣里找到的," 翠儿捧着个缠枝莲纹漆盒进来,手背上还留着在椒房殿翻找时被木刺划伤的痕迹,"奴婢看见盒底刻着 ' 嘉和七年冬 ',正是淑太妃薨逝的年份。"
漆盒打开的刹那,姜瑶手中的螺子黛 "当啷" 落地。盒内整齐码着十二封手札,每封封口都盖着与十年前太医院脉案相同的皇后令火漆印,最上面那封的落款日期,正是腊月廿三 —— 陈典狱长提到的 "绿梅持皇后令取雪蚕草" 的日子。
手札上的字迹工整秀丽,却在 "雪蚕草性烈,需玄武纹瓷瓶封存" 处有明显的涂改痕迹,原字隐约可见 "皇后不宜经手"。姜瑶的指尖划过纸页,忽然发现每封信的页脚都画着半朵莲花,与淑太妃日记里的暗纹吻合,却缺了关键的花蕊 —— 那是只有皇后才能补全的标记。
"翠儿,去请茯苓姑姑," 姜瑶将手札收入暗格,"就说本宫想借皇后娘娘的《女诫》抄本,昨日在椒房殿看见书里夹着片银杏叶。" 她望着窗外飘雪,忽然想起绿梅说过,当年皇后曾在淑太妃薨逝前一日去过太医院。
椒房殿的暖阁里,皇后正在修补淑太妃的旧披风,金丝线在莲花纹路间穿梭,与姜瑶暗格中的手札暗纹分毫不差。"贤妹妹来得正好," 她举起披风,"这莲花缺了片花瓣,你说该用金线还是银线补?"
姜瑶盯着披风内侧的朱砂小字 "腊月廿二,太医院",忽然福身:"臣妾觉得,用玄铁线最好,既坚韧又贴合淑太妃的品性。" 她留意到皇后腕间的翡翠镯今日换了新绳,正是十年前流行的 "玄武结"。
皇后的指尖在披风上顿住,忽然轻笑:"贤妹妹对姑母倒是上心,不过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反而累。" 她忽然递过本《女诫》,封面上的银杏叶书签飘落,露出夹在其中的半张脉案 —— 正是绿梅提到的 "皇后令取雪蚕草" 的记录。
回到景仁宫,姜瑶对照手札与脉案,发现所有 "皇后令" 的签署时间,都在皇后当日向太后请安的时辰之后。她忽然想起王院正说过:"雪蚕草需辰时初采集,而皇后娘娘那日辰时末才到太医院。"
更鼓敲过三更,姜瑶带着手札和脉案踏入御书房。李福迎上来时,她注意到这位总管的袖口少了惯用的蝙蝠纹绣片 —— 这是 "危险" 的信号。
"贤贵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萧御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案头摆着新到的辽东舆图,朱砂笔在玄铁矿位置画了个醒目的圈。
姜瑶跪下时,故意让玉镯碰在青砖上:"臣妾有要事启奏,关于十年前淑太妃薨逝案的真相。" 她呈上皇后的手札,"这些手札显示,皇后娘娘曾多次过问雪蚕草的药性,却在关键处修改了记录。"
萧御接过手札,目光在 "皇后不宜经手" 的涂改处停留良久:"你可知,当年朕为何立萧明瑜为后?" 他忽然轻笑,"镇远将军府的玄铁矿,需要个能制衡德妃的棋子。"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姜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原来皇后当年默许德妃下毒,不过是皇帝制衡前朝的手段,而淑太妃的薨逝,从一开始便是皇权博弈的牺牲品。
"皇上是说..." 她声音发颤,"皇后娘娘明知雪蚕草有毒,却还是让德妃..."
"贤贵人聪明过头了," 萧御放下手札,"朕让你协理六宫,不是让你查朕的棋局。" 他忽然盯着姜瑶的玄铁护甲,"明日随朕去太庙吧,太祖爷的神位前,该换套新的故事了。"
正月十八,太庙偏殿。姜瑶看着工匠们取下的旧玄铁祭器,忽然发现每把爵杯的内壁都刻着极小的 "明" 字 —— 正是皇后的闺名。她忽然想起淑太妃日记的最后一页:"明瑜侄媳有难言之隐,勿怪。"
"贤妹妹在看什么?" 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日她未戴翡翠镯,腕间只系着条素白丝带,"太祖爷的祭器,每十年便要换一次,你说,这是迎新还是除旧?"
姜瑶转身,看见皇后眼中闪过的疲惫,忽然福身:"臣妾昨日整理景仁宫旧物,发现了淑太妃的手帕,上面绣着半朵莲花。" 她故意忽略手帕上的 "雪蚕草解药" 字迹,"或许,该由娘娘补全。"
皇后的指尖轻轻颤抖,忽然从袖中取出枚玄铁莲花簪:"这是姑母留给本宫的,她说莲花盛开时,所有的雪都会化。" 簪头的花瓣开合间,露出藏着的小字:"勿信皇后令,信自己。"
姜瑶忽然明白,淑太妃早就知道皇后身不由己,所以留下玉镯和簪子,让她们相互制衡。她望着皇后腕间的素白丝带,终于说出藏了整夜的话:"腊月廿三那日,娘娘其实去过冷宫,对吗?"
皇后的身子猛地一僵,丝带应声而断:"你连这个都查到了?" 她忽然苦笑,"没错,本宫去见了王院正,让他无论如何保下姜家的血脉。"
更深处的对话被太庙的钟声打断。姜瑶望着皇后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父亲在狱中写给她的信:"皇家的恩情,从来都是带刺的玫瑰。" 她忽然福身:"臣妾只有一个请求,让苏挽月的父亲复原淑太妃的脉案。"
正月二十,景仁宫收到了来自冷宫的礼物:王院正复原的完整脉案,以及半片绣着完整莲花的丝帕。姜瑶看着脉案上的 "雪蚕草解药需玄铁煎服",忽然轻笑 —— 原来淑太妃的玉镯,从一开始便是解药的关键。
是夜,姜瑶带着丝帕和脉案跪在椒房殿外,雪花落在她的玄铁护甲上,渐渐融化。皇后打开殿门时,她看见殿内烛火下,摆着淑太妃的画像,以及当年未送出的半朵莲花刺绣。
"进来吧," 皇后递过暖炉,声音里带着十年未见的温柔,"本宫知道你想问什么。"
姜瑶盯着暖炉上的缠枝莲纹,终于开口:"当年您让德妃下毒,是不是早就知道淑太妃会留下解药?"
皇后点点头,指尖划过丝帕上的莲花:"姑母曾说,玄铁与莲花相生相克,就像本宫与德妃。" 她忽然握住姜瑶的手,"贤妹妹,这宫里的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
姜瑶望着皇后眼中的泪光,忽然想起淑太妃日记里的话:"明瑜有帝王之才,却困于女子之身。" 她忽然福身:"臣妾愿做娘娘手中的玄铁剑,斩尽前路荆棘。"
正月廿五,雪过天晴。姜瑶站在景仁宫的琉璃瓦上,看着太监们抬走最后一箱三皇子的玄铁兵器,兵器箱上的玄武纹与皇后的翡翠镯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她摸着腕间的玉镯,忽然明白,这场持续十年的雪,从来都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策划的局。
景仁宫的暖阁里,翠儿正在修补姜瑶的玄铁护甲,忽然发现甲胄内侧刻着行小字:"嘉和七年冬,姜氏女初啼。" 姜瑶望着窗外的忍冬花,忽然轻笑 —— 原来父亲在她出生时,便预见了这场与玄铁、莲花、皇权的纠葛。
她铺开宣纸,开始给苏挽月写信,笔尖在 "真相" 处顿了顿,添了句 "镜中朱颜改,莲心自分明"。窗外,新抽的柳芽在风中摇曳,与景仁宫檐角的铜铃相映成趣,仿佛在诉说着后宫女子的身不由己,却又暗藏着破局的希望。
景仁宫的琉璃瓦上,残雪己经融化,露出下面整齐的青瓦。姜瑶望着天际的浮云,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瑶儿,这宫里的每一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真相。" 她摸着腕间的玉镯,上面的《心经》经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如同这场权谋斗争中,始终未变的初心 —— 为姜家洗冤,为淑太妃正名,更为这后宫中所有身不由己的女子,争得一丝掌控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