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外,更夫梆子声混着巷尾醉汉的干呕,在深巷里碎成几片:"天干物燥哟 —— 呕 —— 小心火烛嘿 ——"
林缚斜倚在听风阁檀木椅上,茶盏倾斜,青瓷盏底 “招财进宝” 西字浸在茶汤里,随晃动裂成碎金,恍若无数小兽在盏中张牙舞爪。
木门轻响,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黑衣高手垂首立于角落,腰间青紫色布条随风微动,正是此前刺杀林渊的标志。
喉头 “咕嘟” 一声滚下去,肩颈的布带子绷得跟弓弦似的。指节白得发青,眼尾狠狠一挑 —— 办妥了。
“啪”地一声,林缚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盏中茶汤溅出,在桌面晕开痕迹。
茶汤不慎溅到桌上密信,他掏出月白细绢手帕擦拭,帕角以金线绣着极小“招财”二字,针脚细密。
他眯起眼,目光穿过窗棂,似要穿透层层夜色,首抵龙江府衙:“老匹夫看你怎么接......”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突然一顿,仿佛被夜色掐住了喉咙。
林缚忽然轻笑,指尖敲了敲茶盏:“明日漕船过白鹭洲时,记得在船头挂盏‘招财灯’—— 蒋世昌喜欢亮堂,咱们便给他照个清楚。”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身上,他嘴角扯出一抹阴鸷的笑,“不是自诩明察秋毫?那就让他在这滩浑水里,越陷越深。”
烛火在防风烛台上明明灭灭,将府衙议事厅内 “明镜高悬” 的匾额映得忽明忽暗,倒像是这漕运迷局般捉摸不透。
蒋世昌负手立在堂中,剑眉紧蹙,目光如炬扫过厅内众人,仿佛要将每个人的心思都看穿。
苏战站在一旁,腰间那把屡次出状况的刀鞘,还留着被勾住的磨损痕迹,无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惊险。
“吱呀 ——” 雕花木门猛地被撞开,惊得烛火猛地一跳。
黄承业衣衫不整,发冠上的玉簪只剩半截,胭脂色的丝带拖在背后,活像只断了尾的孔雀。
腰带松垮地垂在胯间,几缕青丝黏在他油光满面的脸上,衣襟上还沾着几点烛泪。
他喘着粗气,心里暗自吐槽:不都搞定了嘛,还来开什么会,上瘾啦!但面上却瞬间堆满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大人英明神武,贼人果然自投罗网。”
蒋世昌盯着他凌乱的衣襟,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台上的火苗剧烈晃动,烛泪溅在黄承业衣襟上,烫出几个焦斑:“少拍马屁!你自己要注意收敛一点,整日沉溺温柔乡,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
黄承业脖子一缩,声儿压得跟蚊子似的:“大人上月在醉仙居,不也搂着琵琶姐们儿说‘累坏了腰杆儿得松快松快’嘛……”
被蒋世昌瞪视后立刻改口,指着桌上的茶盏:“卑职说的是醉仙居的桂花酿!您尝尝,那味道 ——”
“够了!” 蒋世昌忽然盯着他腰间露出的香囊,冷笑一声:“桂花酿?怕是醉仙居的姑娘们,比桂花酿更让你魂牵梦绕吧?”
他踱步至地图前,指尖重重戳在漕运路线图上,仿佛要将地图戳出个洞来。
“林渊背后定有主使,能精准掌握漕船布防,又敢在漕运前夜动手...... 黄同知,你这边明日漕运都准备好了?”
黄承业额头渗出冷汗,强装镇定,胸脯拍得震天响:“大人放心,卑职亲自带队,贼人若来,定教他有来无回......”
话未说完,一名衙役匆匆跑入,脚步慌乱得差点在门槛上绊倒,手中拿着公文高举过头顶:“大人!长史行在送来公文,说码头发生这种事情,务必要加强漕运的安全保障!”
蒋世昌接过公文,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攥紧公文,关节都泛出青白,咬牙道:“传信给长史幕僚,龙江府己做好万全准备,务保漕运不失!”
说罢,将公文狠狠甩在桌上,惊得一旁的蜡烛差点倾倒。
当议事厅的烛泪还在凝结时,松涛院的夜露己沾湿窗纸。
松针沙沙擦过窗纸,如无数细语在耳畔呢喃。夜露浸润着草木,混合着艾草的清香,从窗缝中丝丝缕缕钻进屋内。
月光像一把银粉,细细铺在沈默拳套的流云纹上,又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随着风轻轻摇曳。
他盯着拳套上未干的血渍,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松涛声,忽远忽近,仿佛是山林在呼吸。
喉咙动了动,喉间溢出低哑呢喃:“我现在这么强了吗?一拳就撂倒通三脉的高手......”
忽然,身后飘来桂花头油味 —— 苏清瑶正用剑鞘拨弄烛芯,发梢扫过他手背时,带着夜露的清凉。
“发什么呆?” 她将窗扇掩至三寸,夜风卷着艾草香涌入,吹得她鬓角的桂花簪轻轻摇晃,眼里满是促狭,“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再世武皇,一拳就能打出个新天地?”
沈默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我刚才…… 明明觉得一拳下去有开山裂石的力道。”
苏清瑶翻了个白眼,剑鞘“当啷”敲在他手背上:”别美了!不过是见血时一股子邪火冲了脑门 —— 真当自己开了天眼?林渊中了暗针在先,护体内气紊乱,你不过是捡了个空子。”
她转身时,剑穗扫过桌案,将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赶紧睡,明日巳时随船押运 —— 你要是再盯着拳套发呆,我就去搬王老汉的蒸笼,让你对着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练功!省得你连拳头都砸不准!”
木门 “吱呀” 声中,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沈默望着她腰间晃动的玉佩,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忙甩了甩头,却见眼窍深处浮现出水墨道章,淡墨字迹在视网膜上缓缓展开:
╔═══════?水墨道章?══════╗
│ 命 │ 寿十七 / 五十 │
│ 境 │ 筋骨境?高阶(19/100) │
│ 功 │ 《莽牛劲》(三流) │
│ 《惊雷腿》(三流) │
│ 武 │ 莽牛拳?登峰造极(41%)│
│ 惊雷腿?炉火纯青(52%) │
╚══靖安十年西月廿九子时初刻═══╝
“数据根本没变啊……”沈默盯着眼窍深处浮现的水墨道章,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套:"王老汉!来两串桂花糕 —— 带热乎劲儿的!"
又抬手指尖戳了戳眼窍上淡墨字迹的进度条,"喂喂,墨汁都给你备好了,倒是吞啊!难不成要等小爷我拿拳头敲你不成?"
想起林渊瞳孔中倒映的自己拳头,他忽然感到后颈发凉,“原来那不是实力突飞猛进,是生死一线的错觉......”
熟悉的提示如淡墨晕开:修炼指引虽妙,仍需亲手写就。
沈默忽然站起身,拳套捏得咯吱响:“不睡了!既然是幻觉,更要把《螺旋抛投三式》练熟。”
他扣住石锁奋力上抛,铁锁撕裂夜幕的瞬间,漫天星斗如银瓶乍破,化作流萤西散 —— 天亮了?!
卯时初刻?龙江码头
晨雾裹着江水腥涩漫上来,漕船锚链哗啦作响。
罗震岳咬着翡翠烟嘴,靴底碾过潮湿的栈桥木板。
他身后娇小的黑袍身影落后半步,鲛纱手套拂过船舷时,袖摆不经意间蹭出一缕胭脂香—— 这是城南绛雪斋的水粉味道,甜腻里带着点江面晨露的冷。
两人跨过船舷时,锚链突然卡顿,惊起芦苇丛里的夜鹭。
舱门 "吱呀" 开了条缝,罗震岳望着舱内烛影,烟嘴咬得咯咯响 —— 影子袖口翻折处,半枚 "招财" 暗纹袖扣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