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云信步走到花园,目光扫过院内的花草树木、假山流水。
只见那精心打理的花圃里,不少名贵花卉都蔫头耷脑,叶片发黄。
不远处的池塘里,水色浑浊,几尾原本活蹦乱跳的金色锦鲤,此刻肚皮翻白,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好重的死气!”一个中气十足带着威严的声音在秦楚云身后炸响。
秦楚云转身,见是一个年过半百、须长及胸的道士,身穿一身灰绿道袍,手里捏着一柄拂尘,斜挎一个发白的布包。
那模样,就差在脸上刻上“仙风道骨”西个字了。
他的身后,柳氏挽着沈万山的胳膊走过来,腰肢扭得像水蛇。
沈万山赶紧上前,先指着老道士对秦楚云道:“秦仙师,这位是天一观的李乘云李道长!”
又转向李乘云,堆着笑介绍:“李道长,这位是长宁县的秦仙师。”
李乘云鼻子里哼出一声,抬起眼皮斜睨了秦楚云一眼,“年纪轻轻就敢自封仙师,真是好大的口气。”
沈万山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李道长对秦楚云的态度,他满脑子都是“死气”二字了。
“李道长!您是说我家宅有死气?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会有死气呢?”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嘛。既然这位小……秦仙师先到了,那就先听听小……秦仙师怎么说吧。”
李乘云没首接回答沈万山,反而把目光投向秦楚云,嘴上客气得紧,话里却带刺。
沈万山一听,觉得也对,谁先瞧都一样,赶紧转头看向秦楚云,眼神里带着询问。
秦楚云环视了一圈,眉头轻蹙:“这宅子本身风水没问题。”
她顿了顿,“看样子是请人精心布过局的,而且这局现在还在起作用。”
沈万山一听,眼睛亮了:“对对对!仙师真是高明!当时确实请人看过,布了个什么……金玉满堂局!”
他连连点头,“当时那位老人家说了,这局主要是聚财纳气、稳中求进,还能兼顾防小人、避官非!”
秦楚云点了点下巴:“没错,正是此局。布得还行,基本功能都有。”
“既然没问题,为啥我家近一个月怪事连连?还有我那可怜的儿,病得下不了床,请遍了名医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员外一脸苦相,看着秦楚云,满眼都是迷茫。
“家中有死气弥漫,老人和孩童阳气弱,自然首当其冲。”秦楚云淡淡道。
“既然风水格局未破,那你倒是说说,死气从何而来?”李乘云撸着长须,冷笑一声。
不等秦楚云开口,从随身背着的半旧挎包里掏出个黄铜罗盘,煞有介事地在花园走动起来,罗盘上的指针滴溜溜转了几圈,最后稳稳指向一个方向。
李乘云捋着长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且随老道来。”
沈万山和柳氏一头雾水跟上,秦楚云默不作声,也跟着过去了。
她也挺好奇,此界中人的玄学水平,究竟如何。
走了片刻,花园西南角,那里赫然出现一口水井。
“果然如此!”李乘云语气笃定,“这口井,是新挖的吧?”
沈万山一愣,连连点头:“道长英明!是去年挖的。内子她们嫌这儿热,说挖口井纳凉方便,就……”
“此方位,正是你这宅子的死门!”
李乘云说得铿锵有力,唾沫横飞:“水井本就属阴寒之物,如今更开在死门,连通地脉,引得阴煞死气倒灌入宅!若再过两月,不赶紧将此井填平封死,只怕……哼,家宅不宁,人口凋零啊!”
沈万山被一句“人口凋零”吓得面如土色,柳氏却大喜过望。
“哎呀!老爷您听听!我就说李道长是真有本事的!”
更是得意地瞥了秦楚云一眼,阴阳怪气道,“有李道长在,哪还需要某些人在这里装模作样,故弄玄虚!”
秦楚云却像是听了个无关紧要的笑话,轻轻摇了摇头。
李乘云正享受着沈万山的敬畏和柳氏的吹捧,眼角余光瞥见秦楚云这副神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很是不爽。
他面上却故作大度,捻须道:“这位小……秦仙师,莫非有何高见?难道老道说得不对?”
“你年纪虽轻,道法无涯,若真有不同看法,但说无妨,老道也好为你解惑一二。”
“她能有什么看法?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儿杵着看热闹罢了!我看她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柳氏立刻尖着嗓子抢过话头。
“你给我闭嘴!”沈万山终于忍无可忍,“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回你房里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柳氏被当众呵斥,面子挂不住,气得在沈万山腰间的上狠狠拧了一把,压低声音恨恨道:“死老头子,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临走前还不忘剜了秦楚云一眼,眼神跟刀子似的,“我去看郎哥儿了,老爷你可仔细着点,别被什么狐狸精勾了魂!”
说罢,扭着水蛇腰,气冲冲地走了。
秦楚云迎着那记眼刀,目光在她面相飞快扫过。
颧骨高耸如峰,鼻梁起节不平,嘴唇削薄无情,眼带三分戾气。
嗯,尖酸刻薄、克夫败家、家财散尽之相。
“仙师莫怪,莫怪!内人粗鄙,不懂事,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万山赶紧打圆场,脸上挤出讨好的笑,连连作揖,“您的本事,沈某是信得过的!”
笑话,连京师衙门都下了嘉奖文书,那还能有假!在他看来,这官府认证,可比什么劳什子“天一观弟子”的名头要靠谱多了。
“李道长所言不差。”
秦楚云这才慢悠悠开口,神色淡然。
“死门的位置没算错,这口井确实引来了死气,也是眼下问题的症结之一。”
李乘云轻哼一声,正要质问她为何故作姿态摇头,却听秦楚云话锋一转。
“不过……”她抬起纤纤玉指,指向不远处的屋檐,“李道长,劳烦您抬头看看,那屋檐的檐角,可有什么特殊?”
李乘云和沈万山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不就是寻常的飞檐翘角吗?这有什……”
李乘云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呆立当场。
他失声道:“这……这檐角上雕的,怎么会是夜枭?!为何不是寻常人家用的麒麟、蝙蝠之类的瑞兽图腾?!”
沈万山也看清了,扶着腰挺着个肚子,抬手遮住了顶上刺目的阳光,这才堪堪看清。
“哦,这个啊……当年翻修宅子,我一个跑海贸的好友从西域游历回来,给我画了这图样,说是那边顶时兴的样式,瞧着是挺别致新奇的,我就让工匠照着做了。”
“仙师,道长,这里头……有什么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