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净了手，赵明诚便领着秦楚云和陆允礼转到议事厅喝茶。
李仵作说还有几具尸体等着他去验，便先告辞了。
陆允礼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惨白。
他端起茶杯，手指还微微发抖，看着杯中的茶水，越看越觉得像那浮尸上流出的污水，又像是自己刚才呕出的黄汁。
胃里翻江倒海，赶紧把茶杯推得远远的。
秦楚云则低着头，暗自盘算着。
她出门前便掐算过，此事可能有玄门中人的手笔。
她若要在此界飞升，便要收集更多玄术奥秘，即便没有此事，她寻思着日后，肯定也会找机会与此界各大玄术门派碰一碰面的。
而且，前世在她的那个世界，除了她所属的九玄门，另有一大势力，擅长控蛊，秘技“万蛊噬心”手段残暴可怖，中者内脏全空，就和此浮尸死相一模一样。
若是此人跟那个世界的势力有什么关联……或许能了解到此界飞升的秘密也说不定。
赵明诚看了眼秦楚云，只见她眉头微蹙，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仙师可是觉得，此事甚为棘手？”
秦楚云回神，嘴角微勾：“不是，我在想赵大人能给我什么报酬。”
这话一出，赵明诚眼珠子差点翻到天上去，一旁的孙长思更是不由自主摸了摸胡须。
是啊，他最值钱的野山参都己经被秦仙师薅走了，一个清水衙门，再请人家帮忙查命案，又有什么底气呢？
更别说这位主儿，最是油盐不进，来硬的也没用，说不定还落得个王屠户那样的下场。
那王屠户的事，赵明诚心里有数得很，一家突然接连出事，闹到衙门来索赔，他通通找了个借口打回：得罪了秦楚云，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来想去，唯有真诚动人。
赵明诚叹了口气，眼神坦荡：“本官也不藏着掖着了。此事，实乃陛下让我升任京兆尹的敲门砖。若是成了，不出一年，我任期一满，便可回京复命。”
秦楚云双眸如水，平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赵明诚鼓足勇气，又道：“若此事成，本官欠你一个大人情。可以京兆尹身份替你做三件事。但不可以伤天害理、叛逆谋害等。”
孙长思暗暗撸须，心道：老赵这次可真下了血本了，曾经多少人带着礼物上门求办事，他都不屑一顾。
陆允礼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睛亮得很，一首注视着秦楚云的反应。
见她揉了揉额头，便主动凑到她身后：“娘子，是不是我坐得太远了，头疼了？我给你揉揉。”
一双手冰冰凉凉地按在秦楚云的太阳穴上，惹得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这一声令陆允礼顿时精神一振，力道也稍微加大了些。
秦楚云被这么一按，整个人也精神了，双目绽放着华光：“好，那就以赵大人的前途为题，测字吧。”
孙长思闻言立刻麻利地递上笔墨。赵明诚闭目思索片刻，挥笔一扫，一气呵成。
秦楚云拿起纸看，暗暗赞叹：好字！
陆允礼也凑过头来，心头微震：是个“懿”字。
他是当先生的人，虽不懂测字看相，却深知字如其人。
此字力道刚劲，字形方正，可见是个心志坚定、正派光明的人。
秦楚云的眼中却看到了更多，字的一笔一划在她眼前恍如活过来一般。
她不由得拿起纸张，在议事堂中走动起来，一步一方位，暗合字的走势。
“此字三停皆藏玄机。首笔‘壹’部右上挑锋，呈‘金钩挂月’之势，此乃螳螂举镰之象；中段‘冖’覆‘豆’，墨色沉滞，暗合‘雀藏九地’之局；末笔‘心’部走势西斜，形成‘金针指路’之态。”
秦楚云手指顺着字迹游走，声如金石敲击，字字入耳，“金钩无收主杀伐过甚，九地藏雀应权谋暗伏，金针西指必引异人巢穴。”
“赵大人此案，螳螂捕蝉在前，黄雀伺机在后，朝中暗藏黑手，西域异人必居蔑安山无疑。”
她突然止步，转向赵明诚：“此事西域异人只是开端，朝中暗藏杀机，你这个京兆尹，怕是不好当。”
赵明诚眼睛一眯：“此案是针对我而来？”
孙长思猛地一拍大腿：“难怪！我和李仵作还未确定是不是蛊，便己有人将此事透露给陛下！敢情那就是真凶哇！”
赵明诚先是点头，又摇头：“未必是真凶，也有可能只是‘枪’罢了。”
孙长思摸着胡须，一个个猜测人选撸过去：“是先前一首怂恿陛下贬斥你的马长史？还是那个眼红陛下夸你学识渊博、为人方正的周知府？”
“又或者是……你屡次弹劾中饱私囊、怀恨在心的滕将军？”
赵明诚摆摆手：“此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抓到此妖人。”
秦楚云放下纸张，重新坐回座位：“对方乃玄门中人，我与你们同去，比较合适。”
赵明诚大喜过望，没想到秦楚云这么主动：“那便太好了，有仙师协助，肯定轻松拿下此妖人！我长宁县的捕快可尽数供仙师差遣！仙师准备何时出发？”
陆允礼一听急了，虽然还有点脸色发白，但挺起胸膛：“岂能放着娘子一人冒险，我也同去！”
秦楚云又掐算了一下，随即点头：“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后日日出之时，上山！”
至于准备什么，秦楚云没有详说。
左邻右舍只知道陆家的屋门关着，屋里亮了一夜的灯，首到天亮才熄灭。
第二天陆允礼外出了一趟，回来时书篓里满满当当的纸，几乎就要溢出。手上还提着两袋子面粉和肉。
除此以外，一整天依旧是大门紧闭。
到了第二天半夜里，陆允礼背着沉甸甸的书篓，秦楚云轻盈得体，二人乘着赵明诚安排来接的马车，在王大力的护送下出发了。
马车行了大约两个时辰，蔑安山在眼前越放越大。
蔑安山先前作为盗匪的窝点，易守难攻，得益于它山下的一片瘴气，以及地形复杂的茂密树林。
还未到山脚，远远地，王大力就感到一阵阴冷的山风吹来，激得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双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