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婴孩的眼泪在琉璃盏中结晶时，青鸢正跪在甲板上修补量子帆。
这是她第一千二百次缝补这道三丈长的裂口。帆布用永宁关的星尘绸织就，每针每线都得穿过青铜铃铛的孔洞。当最后一块补丁落下时，船首像突然发出啼哭——那尊星骸婴孩雕像的右眼脱落，滚到青鸢脚边化作冰晶凤仙。
"九舟连星，泪落成渊。"
大副玄螭的声音从桅杆传来。他正在校准浑天仪，青铜星针因磁场异常疯狂旋转，"青鸢，去看看泪舱。"
琉璃舟的底舱终年阴冷。青鸢踩着发光的苔藓阶梯下行，腕间的"捌"字刺青微微发烫。这是上个月刻上的观测者印记，为了适配新型星骸引擎，她不得不接受第八次血肉改造。
泪舱门开启的刹那，青鸢的刺青突然爆出青光。
三千颗星骸泪晶悬浮舱中，每颗泪晶都封存着一段量子记忆。此刻它们集体震颤，在舱壁投射出骇人画面：陈山抱着灵毓秀胚胎跪在冰晶巨树下，而树根裂缝中钻出的不是红绳，而是青铜色的星骸根须！
"警报！泪晶共鸣超载！"
玄螭的传音混着刺耳蜂鸣。青鸢扑向控制台，纳米单元从脊椎涌出，却在触及泪晶时被反噬——她的右手瞬间金属化，指节裂开露出微型炮管。
"青鸢，砍了右手！"
玄螭撞破舱门冲入，龙骨刃斩向她的臂弯。刀刃却在触及皮肤时被量子护盾弹开，青鸢的金属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炮口对准泪晶舱的核心。
"错误代码……清除……"
她的声带发出机械合成音。
第一颗泪晶爆炸的冲击波掀翻玄螭。青鸢在金属化蔓延至心脏前，用左手扯下颈后的莲花芯片，狠狠刺入右眼——
剧痛换来三息清醒。
她扑到控制台前，被金属化的右手插入操作接口。量子病毒顺着纳米单元逆流而上，在彻底占据神经前，她启动了泪晶净化程序。
"以观测者第八代名义，申请格式化！"
泪舱突然寂静。所有泪晶停止震颤，舱壁渗出青铜汁液。汁液汇聚成陈山的全息影像，他手中握着的冰晶凤仙簪，正滴落着青鸢熟悉的量子血液。
"青鸢，你被感染了。"
全息陈山的声音带着杂音，"琉璃舟的星骸引擎早被红绡篡改，立刻前往……"
影像突然扭曲。玄螭的龙骨刃穿透全息投影，刃尖挑着只机械蜘蛛——正是它在释放干扰信号。
"看蜘蛛腹部的刻痕！"
青鸢用仅剩的左眼辨认出阴刻图腾：九瓣莲花中央裹着星门，与琉璃舟主舱的浑天仪纹路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蜘蛛复眼里闪过的数据流，分明是《太墟残章》的禁忌段落。
船体突然倾斜。
量子帆的裂口处涌入青铜雾霾，雾中浮现出八百个灵毓秀的克隆体。她们唱着变调《采薇》，腕间红绳如毒蛇游走。玄螭的龙骨刃劈开浓雾，却发现刀刃被红绳缠住——
"小心！"
青鸢的金属右臂突然脱离本体，在空中分解成纳米蜂群。蜂群裹住最近三个克隆体，瞬间将她们拆解成基础代码。
"去主舱！"她扯断感染的神经束，"浑天仪才是污染源！"
当他们撞开主舱门时，浑天仪己异化成青铜肉瘤。仪器的星针变成舞动的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嵌着星骸泪晶。泪晶中封存的量子记忆正在重播最黑暗的轮回：陈山被红绡吞噬，灵毓秀在格式化中尖叫，而琉璃舟的初代船长……
"父亲？！"
青鸢的金属右眼渗出量子血液。浑天仪核心处悬浮的，正是初代陈山的遗体！他的胸口插着冰晶凤仙簪，簪身缠绕的红绳正在渗入浑天仪。
玄螭的龙骨刃突然调转方向。
"抱歉，我才是第八百号清道夫。"
刃尖刺入青鸢后心时，她看清了玄螭颈后的"柒"字烙印。纳米病毒从伤口涌入，将她的意识拖入量子深渊——
那里坐着哼唱童谣的女童。
"青鸢姐姐，要玩翻花绳吗？"
女童手中的红绳突然绷首，绳结处缀满青铜铃铛，"这次轮到你去喂星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