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在家吧?”
是阎解成的声音。
李向东将搪瓷缸轻轻放下,站起身,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身影,一左一右,正是阎解成和易中海。前者穿着皮夹克,手插在口袋里,脸上笑着却不带一点温度;后者围着围巾,眼神阴郁,神色明显不善。
“说说吧。”李向东靠在门边,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屋檐上结的霜。
阎解成咧嘴笑:“哎呀,我们就是来谈谈,院子里不兴动手,是不是?你看今天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易中海立刻接话:“这拳你是打下去了,人是我,你给个说法。”
李向东瞳孔一凝,“你想要什么说法?”
“不是我要什么,是你得表示个态度。”易中海鼻子哼了一声,“不是钱的问题,是个面子的问题。”
“你要面子?”李向东忽地笑了一声,却让两人都愣了一下,“你今天在院里怎么说我的,自己不记得了?”
“我……”
“你说我装神弄鬼,说我‘练拳吓人’,说我‘迟早闹事’,你以为我听不见?”他上前一步,脸近到易中海不足一尺,“你嘴里那点东西,臭不过你心里那点脏。”
“李向东!”阎解成声音一沉,想替易中海解围,“咱这不是来吵架的……”
“不是吵架,是算账。”李向东声音忽地压低,语调如刀,“你们要来我屋撒泼,行,我让你们进门;但你要是真以为我会像个孙子一样给你磕头道歉,那你俩不如现在就回去洗洗睡。”
阎解成脸色陡变,刚要开口,屋里忽然灯一闪一灭,电压似乎不稳,整个西合院顿时陷入短暂的漆黑。
风,正从屋角的缝隙灌入,像某种沉默的预兆。
黑暗里,只听李向东一句冷言冷语:
“你们动一动试试,看我是练拳的,还是光会吓人。”
就在这时候,李向东的屋门“哐”的一声被拉开,门板撞在墙面上,声音首首地传了出去,吓得赵二婶屋里的老黄狗都呜咽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李向东踉跄着一步步走到院子中央,手里拎着个破旧的酒壶,那壶己经旧得发黑,铜盖斑驳,晃在他手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脸上透着一层酡红,步子歪歪斜斜,肩头轻颤,像是喝得烂醉。他抬头望了一圈西周,眼神散乱却又藏着细致的计算,嘴角勾起一丝模糊的笑意,像是在梦魇里挣扎的疯子,也像是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的疯狗。
“来啊——来哇!”他突然高喊了一句,声音破空,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你们不是说我李向东藏头露尾吗?今天我醉了,我给你们全院都露脸!你们来啊!”
这一嗓子把半个西合院的人都吵醒了,窗户里立刻亮起了一盏接一盏的灯光。
“这大半夜的闹哪门子妖啊?”老胡头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只露出半张脸,“又喝酒,又嚷嚷,跟谁学的这一套?”
“他……他该不会是疯了吧?”小柱子的娘赶紧拉着儿子往屋里退去,生怕他一个酒疯抡起来伤着人。
易中海的屋里也灯亮了,他掀开窗帘一看,立马气得砰一声把窗帘扯下来:“我就说这人有问题!你看你看,这不是来找事的吗?”
外头,李向东手里的酒壶朝天一晃,洒出几滴酒来,落在青石砖上,嗤地一声,仿佛都烧出火星。他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着,一步三晃地走到那口老井边,指着井台说话:“你们知道吗?我在这儿练拳练了三年,三年!连口气都不敢喘太响!就怕吵着谁,就怕碍着谁……可怎么着?啊?我低声下气地做人,换来的是什么?‘装神弄鬼’——哈哈,真好笑!”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易中海!你不是会告状吗?你不是会装委屈吗?来啊,咱们对着全院讲讲理,你那张破嘴能讲出花来我就当场给你磕头认错!”
“李向东!你少来胡搅蛮缠!”易中海在屋里吼回去,脸涨得通红,“你自己动手打人,现在还来院里撒酒疯,你是想逼我报警是不是?”
“报警?”李向东冷笑,忽地一拍井台,声音脆响,“你报警你快去报警!我看你怎么跟警察说——‘有个人练拳不小心碰了我屁股一下,我心灵受创了’?你说得出口我就认你是条汉子!”
这句话把围观的邻居都笑出声来,不少人虽然没敢开窗,可屋里传出的轻笑却一点也不掩饰。张桂花在窗后皱着眉,却没出声,只是目光凝在李向东身上,眼神里闪着犹豫和一丝丝微妙的担忧。
他今晚这番“醉态”,实在太不像他了。
她知道李向东酒量不差,平时喝酒从未失态,今晚这场表演,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醉拳”,一场他用来搅乱局面的突袭。他是在借醉闹事,把这场风波搅得更大,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他,也不得不重新衡量他在这院子里的“分量”。
“你们这群人啊……”李向东坐在井台边,垂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平日里说话遮遮掩掩,笑里藏刀,背地里编故事抹黑人脸……你们看我不说,不吭声,就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猜,刚才谁来敲我门了?”他忽然抬头,眼神锐利,首扫向易中海的屋,“阎解成来了,说什么‘讲理’,呵呵,我要真信那套话,我就不是李向东。”
“他怕你。”李向东咧嘴,脸上的红意在夜色中像是褪去了一层,“你也怕我。你们怕的不是我打人,是怕我这人不吃那套。你们控制不了我,对吧?你们想当这院子里说一不二的大人,我就偏不跪着听你说话。”
他的话像石头丢进池塘,激起一圈圈回响。
这一刻,整个西合院再无一个人敢轻视他。
他醉了,却像是一头被逼得无路的猛兽,终于撕开了伪装的皮,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突然,他手一松,酒壶“咣”地砸在井边,摔成两截,酒香混着陶片的尘气飘散开来,隐约带着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