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欢第二日一早起来的时候,苏风已经做好了早餐,她对于这种服务心里是满意的,她也不多言,吃完早餐就直接去了太学。
她今天来的不早也不晚,已经有不少的学子到了。
她发现今日太学门口的守卫已经换了,许是因为昨日的事件,所以新来的守卫对她还算客气,并没有什么为难她的举动。
今日的课程恰好是半月一度的时政课,授课之人竟是当朝左相洛相。
当苏沉欢走进学堂里时,所有人都扭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目光里大多都是不屑,她似乎怕看到那些人的目光一般,低着头缩着脖子坐在最后一排,四周响起嘲弄的声音。
临天民风开放,对于男女之防不算严,上课的时候是男女同班而学。
洛相是洛天柔的父亲,前日洛天柔被人毁了容说是苏沉欢和卫嫣干的,他当时就气得不轻欲上门找卫府的麻烦,不想极为护短的卫将军竟先到相府来质问洛天柔为什么要伤卫嫣,两家人当即就在洛府里大吵了一架。
洛相是文臣之首,卫将军是武将之首,两人平素跺跺脚临天都会抖几抖,这般为女儿的事情吵起来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一国大臣该有的样子。
洛相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手掌大权却也知临天帝对卫府极为信任,而洛天柔又终究伤了卫嫣,于是他便忍气吞声把这件事情忍了下来,两府各赔了点医药费便将那件事情揭了过去。
而洛相却对苏沉欢上了心,在他看来,苏沉欢先伤了顾南枫,紧接着又伤了洛天柔,一件事情也许是巧合,两件事情他就不再相信是巧合了。
原本今日的时政课不归他来上的,只是今日他想会会苏沉欢,所以就用了点小手段,他本是位高权重的一国之相,朝中少有人敢逆他的心思,于是他今日来上课就显得极为顺利。
依着规矩,每堂时政课前会由上课的先生总结一下上节课的内容,再挑选一件当前发生的时事来分析。
因上节时政课并不是洛相上的,所以这节课的内容就直接跳过第一个环节,直接进行到第二个环节,只听得洛相淡声道:“如今我临天雄据关中,令天下朝服,然有些人明着恭顺,背地里却行阴诡之事,实让人发指。说到如今的时政,最近最大的事情在本相看来实是前几日凤苍太子刺断明王右手手筋之事,今日也巧得很,凤苍太子刚好在这里,本相想请凤苍太子复述一下那天的事情,然后同学们再来分析整件事情的动机。”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苏沉欢一人身上,她此时半趴在座位上,那模样看起来似乎还没睡醒。
苏沉欢来太学上课原本不过是因为临天帝的命令罢了,她原本只打算到这最高等级的学府里混混日子,不想第一天就被人当做靶子给立了起来。
时政课是所有的学生一起上的大课,所以景秦时等人也都在,他有些担心地看了苏沉欢一眼,洛相是整个公认的老狐狸,此时针对苏沉欢的意思非常明显,有了洛相的授意,只怕苏沉欢在太学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苏沉欢的头依旧低着,她的眼睛却无比冷静。
“苏沉欢,你起来说话。”洛相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苏沉欢缓缓站了起来,头低得更加厉害了,却依旧没有说话。
洛相等了半晌之后终是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声道:“怎么,对于你和明王那天的事情你无话可说吗?”
洛相一动怒,原本微有些嘈杂的学堂里无比安静。
苏沉欢好半天才嗫嚅道:“我……我是凤苍的太子,却也是未来的太子妃,明王那天对我动手动脚,我心里害怕……”
洛相的眸光一沉,她这副看起来挫得要死的样子,却把洛相方才强加在她身上的罪名换了个概念,在洛相的嘴里她伤顾南枫是心怀不轨,而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明王调戏未来的嫂嫂被反击这才受了伤。
“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啊!”洛相冷声道:“的皇子素来品行端方,从未有任何苟且之事,明王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又岂会对你行不轨之事?你这是在污陷的皇子!”
苏沉欢当即就“呜呜”的哭了起来:“我没有!明王若真的行事端方的话,为什么要引我去绮红楼里去赌?绮红楼那种地方,是一国的皇子该去的地方吗?”
她说哭就哭倒让洛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今日来之前其实已经想了好些对付苏沉欢的法子,却忘了绮红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此时苏沉欢这么一问倒把他给问住了。
洛相冷喝:“闭嘴!若非你特意勾引,明王又岂会去那种地方?依我看,这件事情分明就是你处心积虑的一场阴谋。”
苏沉欢一边抹泪一边道:“我没有!”
洛相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你平素都是怎么学的?如今竟敢公然顶撞师长?”
苏沉欢知道她在这个时候是弱势的,不管她做什么,洛相都会找她的茬,于是她干脆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洛相又道:“你不要以为你的身份高贵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这里是太学,只有老师和学生之分,你今日上课哭哭啼啼,扰乱课堂秩序,又公然顶撞师长,你现在就到思过崖那里站着!好好想想你错在哪里!”
苏沉欢低着头抹着泪轻声道:“我错在没有生在洛相家,没有洛相这样的好父亲。”
这样的回答从本质上来讲是牛头对马嘴的,但是前几天苏沉欢和洛天柔当街打架的事情在京城却不是什么秘密,她这句简单的话直指洛相公报私仇。
洛相怒道:“你方才说什么?”
苏沉欢似乎已经吓得发抖了,却还是强撑着道:“洛相文冠七国,才识渊博,我若有洛相这样的父亲教着,当知道如何进退,就不会惹得洛相如此不高兴了。”
景秦时在旁哈哈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我们这些没什么学识的质子,平素最擅长的也就是摸鱼打鸟了,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如今才知道原来是没有洛相这么好的父亲教我们!”
他说完突然对着洛相深深入揖道:“请洛相收我们为义子义女,教我们做人的道理!”
景秦时平素和其他几国的质子关系也都不错,这些人在做了几年质子,哪一个不是人精,遇到这样的热闹,直接就开始往前凑,众人齐齐向洛相一揖:“请洛相收我们为义子义女,教我们做人的道理!”
洛相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大的转折,就算他历经风雨,也还是愣了一下。
苏沉欢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这个景秦时!
在太学读书的学子不乏纨绔子弟,平时就喜欢凑个热闹生个事,此时一看这光景,也有其他大臣们的儿子跟着起哄:“我要是有洛相这么个老爹,平时想去哪里泡妞就去哪里泡妞,想打谁就打谁还不用负责,不要太爽了!”
“是啊,我爹每时看到洛相都像老鼠见到猫,我也想要像洛上这样威风八面的老爹!”
洛相气得胡子直抖,怒斥道:“你们平素就是这样读书的吗?”
他一动怒,四周立即又安静了下来。
司月澈做为今日的助教,看到这光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沉欢一眼,淡声道:“洛相何必与他们这群孩子生气。”
他如今也不过刚及冠,比众人长不了几岁有些学子甚至和他同岁,这话却说得老气横秋,偏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众人的师长,众人也不能说什么。
洛相虽然生气,却也不愿和司月澈直接冲起来,只冷声道:“司夫子,这群学生是越来越无状了,你往后怕是得多花一些心思来管教了,这好好的一堂时政课竟被搅成这般!”
司月澈云淡风轻地道:“谈论时政本是将各自的观点说出来,由夫子来引导,洛相百忙之中抽空来上时政课不知这些事情也是正常。”
洛相的面色大变,司月澈却又看向所有的学子:“苏沉欢、景秦时目无师长,到思过崖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下来。其他人无视学堂纪律,全部绕登天峰跑十圈。”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着洛相道:“这样的处罚洛相可还满意?”
洛相看着司月澈的目光有些复杂,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司夫子是太学最德高望重的夫子,教人之术本相不置评,司夫子觉得妥当便好。”
司月澈淡淡一笑,看着众学子道:“还愣着做什么!”
众人哀叹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挨着跑了出去。
思过崖名为崖,其实是临崖而建的一座小庙,小庙建在登天峰的最顶端,那里平素清冷至极,却能看到整个忆城的繁华。
景秦时和苏沉欢到思过崖之后笑眯眯地道:“这里总算只有我们俩人了,可以好好的谈情说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