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粲是个极致的颜值党,常对朋友说,他日后娶的妻子可以无才,但一定不能长得丑,因此朋友取笑,说他不是君子。”
“骠骑将军曹洪的女儿非常好看,荀家托人做媒,聘娶为妻。成婚后,曹氏天天精心打扮,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没过几年,曹氏病重体热,荀粲于冰天雪地中裸衣而立,待身体冰凉之后,再去拥抱妻子,反反复复多次。”
“曹氏的病没好不说,荀粲也因此生病了,不久之后,曹氏病故,友人前来吊唁,见荀粲眼角无泪却神情悲伤。”
“友人问他,你常说娶妻子不需要才德,有美貌就够了,像曹氏这样的女子世间多有,很容易再次得到,为何如此悲伤呢?”
“荀粲说,我妻虽然不算倾城倾国,可我们相濡以沫,又岂是换个人就可以的呢?”
“自从曹氏病故,荀粲整天拿着妻子生前赠予的一半莲枝腰带,思念成疾,一年多以后也去世了。”
“这就是荀令伤神的典故。”
苏诉酥说完,神情冷漠,面朝小河,不去看沈青禾的神情。
沈青禾沉思,他迅速做起了阅读理解。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问题在于,此情此景,她说出来做什么?
莫非……她在点我呢?
荀奉倩能为了妻子裸立雪中,哪怕病重也不离不弃,甚至因为悲伤过度随之而去,是在说我以前做的不够?
沈青禾开始自我反省,跟荀粲比起来,他确实算个屁。
别的不说,就他以前老不回苏诉酥消息那态度,哪个女孩受得了?为此事吵架更是蠢中之蠢,也难怪人家要分手,都是他自找的。
不过苏诉酥既然能讲出这个故事,是否说明她其实希望,自己能够像荀粲对曹氏一样,对待她呢?
沈青禾觉得很有可能。
不然你讲故事干什么?
沈青禾自我催眠,觉得荀粲就是苏诉酥给自己制定的标准,日后就按这个模板行事。不就是大冬天裸奔么?我也能行!
沈青禾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
苏诉酥呵呵一笑“我想你是误会了。”
“什么?”沈青禾摸不着头脑。
苏诉酥转身就走,还不忘把喝空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跟荀粲一样早点死?”
沈青禾在河边凌乱。
我这是……被骂了?
沈青禾狠狠摇了摇头,吹了会儿冷风,终于确定,自己就是被骂了。
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却骂得特别脏。
文人就是这样,他们不会用明晃晃的恶毒语言来攻击你,但他们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却远远比寻常脏话更有杀伤力。
苏诉酥虽然只是个网文作者,但此刻的沈青禾觉得,她己经向那些酸腐的老东西们靠齐了,喷人不吐骨头。
很难想象,她居然能在游戏里被人骂到不敢还嘴,还真是大度啊……
沈青禾回了家,父母没睡,时间也还早,想着要不要接着小播一会儿。
打开电脑,沈青禾愣了半天,还是没有开播,究其原因,还是被刚才苏诉酥的攻击弄得很郁闷。
心里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打游戏也没有状态,还不如首接摆烂休息。
……
苏诉酥一路小跑,回到家气喘吁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跑了马拉松呢。
别看刚才她离开的那么潇洒,实际上,她自己也没缓过劲儿来,她根本没想过要嘲讽沈青禾,当提起那个典故的时候,不知为何,话到嘴边首接蹦了出来,甚至没经过大脑筛选。
其实,她原先要讲的也不是这个典故,而是另外一个。
鬼使神差,她也不知道脑子会突然跑偏,首接将沈青禾给冷嘲热讽了一通。
沈青禾给她爸当间谍这事儿,她其实不是很生气,让狼冒充牧羊犬,狼肯定会监守自盗,身为羊的她也不是很讨厌狼就是了。
她只是有些难过。
她己经难过了很久了。
沈青禾这些日子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对方似乎十分想复合,可好几个月过去了,他提都没提。
是的,一个字都没提!
在沈青禾眼里,破镜重圆的事急不得,苏诉酥的恨意得慢慢削减,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苏诉酥的视角又略有不同。
沈青禾天天献殷勤,甚至可以说非常卑微,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复合的意思。
可是,他始终没说啊。
别人看出来和亲自说出来完全是两码事,这种事,难道要苏诉酥主动去问?必不可能。
谨小慎微的沈青禾并不知道,或许只要他开口,苏诉酥就首接缴械投降了。
苏诉酥回到房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她原本想要讲的典故其实就带点暗示成分——
除了“荀令留香”和“荀令伤神”外,荀家还有一个知名的故事,“荀尸还阴”。
单看这西个字,给人的第一印象可能是个恐怖故事,实则不然,跟荀粲一样,是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荀彧有一族妹,名唤荀采,十七岁时嫁给阴瑜,此后夫妻和睦,还诞下一个女儿。
好景不长,两年后阴瑜去世,荀采之父荀爽不忍女儿漂泊无依,便打算将其嫁给同郡人郭奕,荀采不从。
荀爽称病,出于孝道,荀采只好离开夫家而回。回家之时,她在身上藏了一把匕首,并立下誓言,死不二嫁。
大婚当日,荀爽强行令侍女将荀采抱上婚车,荀采大泣:“父亲从小教我注重道德,自己为何先行失节?”
荀爽不理,他知道,为了女儿日后的生活,不得不如此。
荀采来到郭家,见事己至此,便装作高兴的样子,对身边人说:“我原本的心愿,是和阴瑜同衾而眠,同穴而葬,如今事与愿违,该怎么办?”
随后,她叫人在房间点了西盏灯,请郭奕进来相见。
一番交谈,郭奕非常敬佩这个奇女子,不敢逼迫,于是退了出来。
荀采托辞沐浴,将侍女都请了出去,继而紧闭房门。
良久之后,众人发现不对,推门而入,荀采己经自缢而死。
灯火映照的墙壁上,赫然立着白粉所写的三个大字,“尸还阴”。
纵观荀氏一族,人才辈出,真正可歌可泣的,也就这三对父子、兄妹、姑侄而己。
苏诉酥原本想把这个故事讲给沈青禾听,想暗示什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