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问心幻境
问心塔的青铜墙壁渗出青苔的腥气,林羽的脊背贴着湿冷的石砖,能听见苏璃压抑的呼吸声在禁制中凝成白霜。突然,她脖颈间的灵纹锁链泛起幽光,两人的瞳孔同时收缩——塔心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空气里飘起焦糊的檀香味。
林羽的指甲抠进掌心,剧痛却迟了半拍才传导到神经。他意识到五感正在被剥离,眼前苏璃翕动的嘴唇化作扭曲的色块,耳畔炸开暴雨击打瓦片的声响。潮湿的泥土气息裹着铁锈味钻入鼻腔,他踉跄着跪倒在地,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却不是自己的。
**那是父亲的血。**
八岁的自己蜷缩在漏雨的屋檐下,看着父亲持剑的手腕被黑雾绞碎。剑柄坠地的闷响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甚至能数清血珠在青砖上溅开的轨迹——十三滴,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最后一滴正滚向幼年林羽颤抖的指尖。
"别看。"现实中的林羽嘶吼着扑过去,却穿透了幻象。他看见黑雾凝成利爪刺入父亲胸膛,暗金血液喷溅在墙面的灶神像上,神像的眼珠突然转动,首勾勾盯着此刻的林羽。
暴雨声里混入青铜铃响。林羽猛然转头,幻境边缘漂浮着渡厄石的虚影,小萌的裙摆正在血泊中绽放。"记忆是琥珀,"她的声音从父亲空洞的胸腔里传出,"而有人在往你的琥珀里掺沙。"
林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父亲垂死的面容突然覆盖上副院长的五官。那具正在冷却的尸体抬起手,指尖延伸出蛛丝般的黑线,缠绕住幼年林羽的脖颈——这根本不是他的记忆。
"梦境主宰!"林羽暴喝,右眼燃起青焰。腐烂的房梁瞬间复原,暴雨倒流回云层,父亲伤口涌出的血珠悬浮成诡异的符阵。他伸手捏住一枚血珠,里面封印着副院长结印施术的残影。
整座幻境开始坍缩,砖瓦化作纷飞的血色蝴蝶。林羽踏着蝶翼走向禁制核心,看见苏璃被铁链吊在青铜轮盘中央,轮齿咬合处嵌着三枚刻有副院长灵纹的锁魂钉。她的左眼正在渗血,血珠坠入轮盘凹槽,唤醒其中沉睡的千面幻蛛。
"真是精巧的傀儡戏。"林羽并指如刀,混沌之力凝成暗红丝线缠上轮轴。幻蛛的复眼映出他冷笑的脸,"可惜提线人忘了——"丝线骤然绷紧,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傀儡师的指尖,也会留下味道。"
问心塔外,执法长老们的窥天镜突然炸裂。镜片中喷涌出粘稠的黑雾,雾中浮现副院长结印篡改记忆的千百个瞬间:他指尖蘸着林羽的眉心血在渡厄石上描画,石纹深处囚禁着嘶吼的邪神残肢;他将苏璃的灵瞳倒影封入锁魂钉,钉尖沾着赵天虎临死前被剥离的魂魄。
塔身浮现密密麻麻的龟裂纹,每一道裂痕都在渗出暗金血液。当第一块青铜砖坠落时,林羽抱着昏迷的苏璃踏出虚空裂痕,脚下踩着由记忆残片凝成的阶梯。他左眼燃烧着从幻境核心撕下的符咒,咒文正是用副院长本命精血书写。
"问心塔在哭泣。"他抬手接住一滴青铜泪,泪珠中冻结着历代冤魂的嘶吼,"该哭的是你们——"混沌之火从掌心腾起,将泪珠烧成刻满罪状的灰烬卷轴,"毕竟有些秘密,连塔灵都吞不下。"
卷轴飘落在执法长老脚边,为首的白须老者浑身剧震。他认出灰烬中浮动的灵纹属于三百年前失踪的上一任塔主——而那人正是副院长闭关百年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