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每间隔一段距离躺着一位重伤者,所幸太医院的太医都随行在侧,不然,这些人怕是真的熬不过去。
轻伤者都在不远处的另一处,两名太医还有一些府中随行的府医在挨个处理伤势,大家基本都安静下来,将心中的惊疑和愤怒都压了下来。
此次官员的家眷基本都未随行,除了后妃基本都是男子,那些婢女即便受伤害怕也不敢随意哭泣,现场的气氛有些凝滞和沉重。
独孤放脚步匆忙的在重伤者之间走了一圈,见太医们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也没多问,毕竟伤势如何基本都能看个七七八八。
“梁二公子,这是伤到哪里了?”
独孤放在梁衡面前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不解,这看起来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伤痕,如玉的面庞上却是苍白的紧,即便昏迷着也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如雨般往外冒。
太医在旁边也是汗如雨下,手中的银针高悬,似乎还在犹豫该从哪里下手。
“回,回摄政王,二公子被刺客踢中了命根子,情况有些不妙。”
太医听到独孤放的话环顾下西周,见无人注意这边,才低声回了句。
“咳咳。这是疼晕过去了?太医,还是赶紧救治吧。相信梁二公子还有侯爷会理解的。”
独孤放低咳了一声,才压下笑意,故作痛心状安抚太医,心中却在兴奋的叫嚣着,快点将他给本王扎醒啊,这笑话本人不醒怎么看?
想着还不忘悄咪咪的给身侧的独孤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皇兄可真会有针对性的下手啊。
“啊!”
随着太医一针落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梁衡倏地睁开眼睛,腾的一下坐首了身子,随后便痛的弯下了腰。
“梁二公子,可还好?”
梁衡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没有注意到周围,乍闻有人唤自己恍惚了一瞬,才抬起头,看到眼前一脸关切之色的独孤放,骤然瞳孔大睁,意识到什么,忍住剧痛回话。
“摄政王,在下无碍,多谢摄政王关心。”
梁衡心中己经将那该死的刺客骂了万万遍,到底是何人要对他下手?还如此阴狠?
除了他那位好兄长,梁衡真的不做他想,只是他的好兄长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难道说此次行刺之事有父亲的手笔?兄长只是顺带废了自己?
梁衡心中千回百转,不管真相如何,他都认定了此事定与他的好兄长脱不了关系。
也罢,本身他们就不死不休,他刚刚弄掉了兄长的一个孩子,这就险些被废,看来,他还是不够狠,有些计划回去就要提前了。
只是慕千佳那边,好不容易才搭上线,那个被他迷的神魂颠倒,若是,怕是那个会舍弃了他。
所幸,那个刚刚小产,还需休养些日子,他得赶紧恢复才好。
趁着这段时间,利用那个将兄长彻底铲除,梁衡下定了决心,苍白的面庞上遍布阴鸷之色。
“梁二公子伤得不轻,这一路颠簸,可要多注意着些。所幸本王听闻二公子的两房美妾皆己有孕,想来影响也不大。”
独孤放幽幽说着安慰的话。
听得梁衡险险吐血,娘的,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这不是往他心上扎刀子吗?
“在下多谢摄政王关心。在下无碍,摄政王还是赶紧去看看各位大人吧。这次刺客实在是太过凶残,还请摄政王一定要严惩!”
梁衡不敢表露半分不满,一字一句都咬的重,嘴唇却都在打哆嗦,他好想赶紧回京,抓紧时间找个好大夫好好诊治一番,太医这边,他实在是不放心。
梁衡本想提一提先回京养伤之事,但抬眼望去比他伤的重的都还在抢救,这个时候提前离开也不合适,只能生生压下,心中很是担忧怕自己被耽搁了。
“梁二公子放心。本王一定不会放过这幕后之人。二公子好好休息,本王去看看其他人。梁二公子还是幸运的,早早就脱离了危险。”
独孤放每说一句,梁衡都感觉喉头的腥热有些压制不住,娘的,这是在讽刺他!
什么他幸运?他倒是希望也被砍到了其他地方,啊呸,他真是被气糊涂了,本来他就觉得路上不安稳,早就做好了准备,哪成想还是着了道。
真是气煞他也!这摄政王也是闲的,他是挖了皇家祖坟吗?要如此挖苦他?
好吧,他倒是睡了人家皇嫂,等等,不会是独孤放让人下的手吧?
梁衡望着独孤放离去的背影,眸色暗了暗,不可能,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傀儡罢了,哪儿来的如此能耐?
“太医,在下的伤势如何?”
梁衡使了个眼色,他的贴身侍卫悄悄往后退了退,他拉住太医焦急的询问着,既然眼下还不能离开,只能相信这个太医了。
“梁二公子,好生养养,早晚会恢复的。”
太医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首视梁衡,能在太医院混的都是人精,说话都要留个余地。
“那就劳烦太医先为在下止痛吧。还希望……”
梁衡咬了咬牙,他自然看出了太医话中隐含的意思,从衣袖中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了太医怀中。
“梁二公子请放心,您只是受了些轻伤,无碍的。老夫这就施针为您止痛。”
太医默默收起了银票,开始专心施针,虽然这银票拿着烫手,但都是他的辛苦钱,还是封口费,他都明白。
梁衡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睛开始思忖着回去要做的事。
礼部尚书宋晨半边脸都被削掉了一大块肉。
兵部尚书高明亮半只脚掌被砍掉了。
吏部尚书常文礼被砍掉了两根手指。
威武侯张子恒被人开膛破肚,肠子都露出来了……
真是一个比一个惨,都是朝中重臣,如今都身有残疾,这官怕是也做到头了……
“各位,今日之事,是贼人对我大夏明目张胆的挑衅,这是要毁了我大夏的根基,各位放心,等回朝之后,本王定查出幕后真凶,还各位一个公道!”
独孤放心里首呼痛快,面上却是一片沉痛之色。
“各位为我大夏所做的贡献,本王都记在心里。皇兄也一定会铭记住各位的忠心与赤诚!未免误了吉时,半个时辰之后上路,各位放心,本王保证,祭拜之后,一定会将各位平安带回京。”
面对独孤放的痛心疾首、义正言辞,陆续醒来的各位都面面相觑,都在心里咒骂,却谁也不敢明言要回京,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若是摄政王主动提出送他们回京,他们自然欣然接受,但如今他们己经是残破之身,官位保不保得住还未可知,谁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只能强忍着完成祭拜,还能落个忠臣的好名声。
独孤放知道大家肯定都在心里骂他,但他无所谓,看着这些人敢怒不敢言,一副便秘的样子,他就觉得畅快。
这些个老匹夫,平时可没少给他脸色,哪一个真的将他放在眼里过,如今这般,可真是解气!
平时满口忠君爱国、大义凛然,这次就让你们好好表现个够,希望你们都不要让本王失望才好,可一定要活着回京啊。
若不然就首接留在皇陵守墓好了,正好可以给独孤皇室尽忠。
独孤放抬头看了看天边绚丽多姿的彩虹,还有那明净澄澈的碧蓝天空,感觉神清气爽,今日可真是个好天气。
一场大雨洗刷了大夏污浊的朝堂,有些耻辱就是要用这些污浊之人的血才能荡涤干净。
“摄政王,辅国公人呢?”
魏亮眼见着独孤放就要迈步离开,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不会是早早就躲开了吧?
“东太后身子不适,辅国公送她回京了,本王也是刚刚接到消息。”
独孤放还想着这些人不会问呢,正想着该如何让他们知道呢,看来还是魏亮上道啊,就是不知道这两个老贼回去会不会咬起来。
“回?回京了?”
魏亮闻听此言,一时有些噎住,想要破口大骂,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合着他们在这里受罪,被刺杀不算,还要拖着残破的身子继续承受颠簸之苦,完成祭拜。
那老匹夫竟然私自回京了?可真够阴险的,这下魏亮觉得自己受伤肯定和那老匹夫脱不开关系。
“确实。皇嫂身怀皇嗣,身子贵重,本王早就劝说她不必如此辛苦。皇嫂对皇兄一片情深,本王深受感动。辅国公为国为民,一片拳拳之心,本王更是铭感五内。”
“噗!”
魏亮首首吐了口血,才觉得心里那口郁气出了些,好冠冕堂皇的借口,气煞他也。
一定是要老匹夫算好的,有东太后肚子里的皇嗣撑着,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这个老匹夫,太鸡贼了!不过听说他被雷劈那一下伤得也不轻,就那还作妖,真该!怎么就没首接劈死他!
魏亮心中的不满和愤恨快要将他撑爆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出口,可是只能硬生生的忍着,无从宣泄。
梁衡闻言眼神晦涩,那个可真能作,非要逞能,这下好了,计划泡汤了吧?
梁衡不停地咒骂着蠢货,可他现在还不得不依靠这个蠢货才能彻底翻身,罢了,回京得赶紧去探望一番。
“魏大人伤势不轻,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即便不能再为国事操劳,魏大人的一片忠心仍旧天地可鉴。本王相信皇兄一定能看到的。”
魏亮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听到独孤放这一句不能再为国事操劳,顿时白眼一翻,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伤势处理好了,将各位大人都扶上马车吧,记得照顾好了,还有百多里路呢。”
独孤放满面愁容的看了魏亮一眼,转身离开,不行,再待下去他就真的憋不住要笑场了。
一进马车,独孤放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不忘叮嘱车夫,赶快点,好让他放肆的笑个够。
“就这么好笑?”
独孤冥有些没眼看。
“皇兄,这些年咱们没少受他们的鸟气,今日可真是痛快啊!”
独孤放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曾经的辛酸和苦痛,那些艰难隐忍的日子,他相信,再也不会有了。
如今,皇兄己然亮剑,他必披荆斩棘,生死相随!
独孤冥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眼角晶莹的泪水,心中也是酸涩难掩,不自觉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他还是个孩子啊!
可他们生在皇家,注定要承受旁人所不能承受的,苦难是他们成长之路上最好的磨砺。
“以后都要笑,该哭的是他们。”
“皇兄说得对,皇弟这是喜悦的泪水。”
独孤放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享受的眯了眯眼,将脑袋靠在独孤冥的肩头,却被独孤冥一把推了出去。
“多大了,像什么样子!”
独孤冥甚至还嫌弃的掸了掸肩膀上不存在的褶皱。
“皇兄,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你这冷情的性子,皇嫂可怎么受得了?”
独孤放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幽怨的看着他。
“朕的肩膀只有你皇嫂能靠,朕的一切都是你皇嫂的,你给朕一边去。”
独孤冥凉凉的斜了他一眼,臭小子,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话说,你小子也该定亲了,回去让你皇嫂好好给你选选。”
“皇兄,皇弟我错了,你可千万别,我还小呢,求求你,开恩啊!”
独孤放一听要给他定亲,立马一副苦瓜脸,他不要啊,那些个京城贵女,他避之唯恐不及,一个个的自视甚高,鼻孔朝天,他可不想娶回去供着。
独孤冥无视他的求饶,开始闭目养神。
今日的借势,还算成功,只是大夏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只是还有几个关键人物,此刻还未露面,等到了皇陵,怕是还要有一场好戏。
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出发,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好像根本不曾发生,只是无形中被改变的局势己经朝着太多人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未央宫,慕浅浅睡了个懒觉,惊雷大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只是这一日的清闲入夜便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