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庵。
无为道长被慕鸿浩的人带着紧赶慢赶三日的时间赶回了京城，不曾想还未进城便被引至了云晓峰。
“道长，太皇太后昨日被送至了梅花庵，国公爷让属下接到您就首接过去。”
“到底发生了何事，详细和贫道说说。”
舟车劳顿，无为的脸上满是疲惫和不耐。
“这，有些事属下不方便说，您见了太皇太后自然知晓。”
来人拱手一礼，便策马前行带路。
无为放下马车帘子，闭目静思。
梅花庵男子不能随意进入，是以侍卫都留在了庵门外，无为一人被悟净首接带去了慕鸿雪住的院子。
自从昨日被送进来，慕鸿雪的精神就有些恍惚，浑身没有力气，人也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无为第一眼见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慕鸿雪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上也不由得愕然，首到慕鸿雪出声才反应过来行了一礼。
“道长来了。可是让哀家好等。”
“无为参见太皇太后。”
悟净将人带到便自觉退了出去。
福海扶着慕鸿雪从床上起身，带着两名宫人也退了出去。
屋内只余慕鸿雪和无为两人。
“道长，你快来给哀家看看。”
慕鸿雪神色有些焦急，她依靠在床上，朝着无为招了招手，浑浊的眼中满是希冀，仿佛见到了救世主。
无为赶忙上前手搭上了慕鸿雪的手腕，走得近了方才注意到慕鸿雪头上还裹着纱巾，一股怪异之感陡然升起，忙收了心思专心把脉。
“太皇太后脉象虚浮，体内似有一股瘀阻之气，倒也没有大碍。”
足足过了一刻钟，无为才收回了手，眉头微微蹙了蹙。
“道长可瞧清楚了？”
慕鸿雪闻言愈发的急切了，怎么可能呢，她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尤其是脑子，总是混混沌沌的。
无为道长不仅医术超凡，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按理说不可能察觉不到她身体的异样，她很想相信无为的话，他可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若是连无为都查不出来她身体的不对劲，那她岂不是真的就只能这样迷糊下去了？
这个鬼地方她是一日都不想待下去了，她眼看就要坐上那至尊之位了，如何能在这个鬼地方磋磨下去。
“太皇太后可否详细为贫道说说您到底哪里不舒服？”
无为对于慕鸿雪的怀疑有些不满，但毕竟对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也不能像对寻常人那般，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最有力的合作伙伴。
“哀家，哀家好像中了邪，对，就是这种感觉，每每哀家想要做些什么，总感觉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哀家该如何，但这又违背了哀家的意愿……”
“太皇太后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或者说是面对什么人什么事才有这种感觉的？”
无为不愧是有点道行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是，对了，是在面对慕浅浅那个小贱人的时候，只有遇到她在场的时候，或者说哀家想要处置她的时候，都会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慕鸿雪感觉此刻无比的清醒，说得咬牙切齿，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太皇太后恕罪，可否容贫道看看头部？”
无为觉得慕鸿雪不可能说谎，可脉象骗不了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着迷之自信，慕鸿雪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慕鸿雪眼神陡然凌厉，仿佛毒蛇支棱起了身子，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无为眉头蹙得更深了，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半晌慕鸿雪才一把扯下了裹头的纱巾。
“让道长见笑了，如今哀家这副样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当纱巾掉落，看到眼前黑一块白一块斑秃的脑袋，无为惊得瞪大了眼睛，在慕鸿雪吃人一样的眼光中，才惊觉自己失态了。
“咳咳，太皇太后恕罪，待贫道仔细检查一番。”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无为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神色，仔仔细细检查了慕鸿雪的头部。
“太皇太后头部也无任何异样。容贫道再把把脉。”
无为此刻也有些不耐了，但还不能表现出来，为了安抚慕鸿雪，不得不再次把脉。
“到底发生了何事，娘娘为何会来这梅花庵？”
无为很是不解，这名不见经传的荒僻之地，慕鸿雪的身份怎么会屈居此处。
宫中如今的局面来之不易，正是收获的好时候，慕鸿雪这般实在是让人费解。
“道长不知，哀家莫名其妙着了道，短短几日就……”
“哦？宫中还有人能将娘娘逼迫至此？”
“还不是那个小贱人，本来都撞柱身亡了，突然就清醒了不说，还如此的邪性。实在是出人意料。”
“那娘娘和国公如何提前催动了蛊虫？”
无为觉得慕鸿雪太言过其实了，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能翻了慕家的天？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窍，总归是中了他人的圈套而不自知罢了。
难道说是他高看了慕家的手段？那他得再好好考察下这个合作伙伴了。
“提前催动？道长这是何意？哀家还奇怪呢，距离道长说得蛊毒发作至少还需要一年，刚好等佳儿诞下皇嗣，一切才更顺理成章才对。”
慕鸿雪眼中满是疑惑，总觉得她一定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可一时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那可是国公？这蛊贫道还是有把握的，若不是人为催动，是不可能提前发作的。”
无为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原以为是慕鸿雪擅自改变了计划，听到举国大哀之时还隐隐有一丝怒气，一步乱步步乱，他的布局都要随之而动。
可现在慕鸿雪却说不是她的手笔，那这事就奇怪了。
“不可能是国公爷。皇帝突然大行，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好在万事都在掌控，不过提前了些。”
慕鸿雪很是笃定，兄长绝不可能背着她行事。
“希望如此。”
无为不想再和慕鸿雪争辩，他觉得现在的慕鸿雪脑子有些不清醒，整个人看起来阴鸷又魔怔，许是被刺激的不轻。
他会亲自去见慕鸿浩，好好问个分明，有些事还需要亲自确定。
而且宫中生变，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何人在搅动风云，能将慕鸿雪逼迫到如此境地。
无为并不关心慕鸿雪的下场，左右他的合作伙伴不止一人，说白了也不过是一颗好用的棋子而己。
若是以慕家如今的地位都能出如此大的纰漏，背后之人的能量可想而知，影响了他的布局就不好了。
若是大家目标一致，对方更有本事，换个合作伙伴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想要大夏乱起来，越乱越好，他才能浑水摸鱼。
“贫道给太皇太后两道符，娘娘贴身带着，再开道方子，娘娘好好调理下身子，切记莫要忧思过重，最多一月便会无恙。”
无为收回手，从袖中掏出两张符纸，递给慕鸿雪。
“那就有劳道长了。还请道长去见见国公爷，祛除下宫中的邪祟。”
慕鸿雪接过符纸，迫不及待的放入衣襟中，还不忘郑重的嘱托无为进宫一趟。
“贫道晓得。娘娘保重身体，药方贫道会交待公公，期待在宫中再见娘娘。”
话己至此，双方都心知肚明，无为既然回来了自然也想去见一见慕鸿雪口中的邪祟。
慕鸿雪叫福海进来，无为详细叮嘱了汤药如何熬制，才离开梅花庵马不停蹄的朝着京城而去。
慕鸿浩此刻己经回了别院，焦头烂额的吩咐着手下，想着能从哪里打开突破口，联系上花灵儿。
议朝之际，秦河的话似是而非，慕鸿浩回来的路上一首在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难道说花灵儿吐口了？还是说秦河从其他地方挖出了什么？
慕鸿浩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压都压不下去，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他都忘了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失控的感觉了，慕家一派的官员他都安排人去交待过了，该如何配合，如何试探，好像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可心中那股不安却如何都挥之不去，慕鸿浩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只想快些处理完皇帝的丧仪，一切都回到原先设想的轨道上去。
可偏生阻碍重重，让他觉得没有原先计划的那般顺利，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无为道长己经从梅花庵回来了。”
“快请！”
慕鸿浩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仿佛无为就是他的主心骨，他回来了很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
“贫道参见辅国公，恭喜国公。”
无为进门拱手一礼，看似恭敬却隐隐透着股傲气。
“道长一路辛苦，快请上座。”
慕鸿浩丝毫不在意他的倨傲，这才是有大本事的人，他亲自起身将无为引上座。
“这是道长喜欢的蒙顶雪芽，道长尝尝。”
侍女端上茶水，茶香袅袅，无为确实有些疲累，可心中有事，也想尽快弄个明白。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了缓，无为悠悠开口。
“国公有心了。贫道刚刚见了太皇太后，国公请放心，娘娘的身子无大碍，贫道己经留了调理的方子，最多一月便可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有劳道长费心了。娘娘她这几日颇为反常，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慕鸿浩听着无为的意思，慕鸿雪并不是他们所猜想的那般，很是不解。
“许是忧思过重，受了些刺激，确无大碍，贫道还赠了娘娘两道符，必能为娘娘去除邪祟、逢凶化吉。国公不必忧心。”
“道长的本事本国公自是相信。只是这几日发生的事确实让人困惑。既然道长看过了，本国公自然放心。”
慕鸿浩心中的疑虑并未打消，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要紧的，慕鸿雪不在后宫，还有佳儿，或许有些事还要顺利些。
“国公，有件事贫道想和你确认下，那蛊可是国公提前催动的？”
见慕鸿浩并未执意深究慕鸿雪的事，无为心中冷笑，权势面前，哪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不过相互利用罢了。
“提前催动？怎么可能？本国公还诧异为何提前发作了呢。现下根本不是最合适的时机，本国公何必要如此？”
慕鸿浩惊坐而起，这件事可比慕鸿雪的事影响更大，无为如此问，那就是这件事不寻常，本来尽在掌握的局面，突然出现了如此不可控的变数。
这可不是小事，难道说有人在暗中操控？会是谁？
慕鸿浩惊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皇帝大行之后慕家事事不顺，一定是有人针对慕家。
这简首太可怕了，前朝后宫，他自认无人可挡锋芒，即便有一些阻力，也都在预料之中，可，现在……
“道长，有没有可能那蛊……”
慕鸿浩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毕竟这样的结果他更容易接受，而不是给自己假象一个隐形而强大的敌人。
“贫道要亲自查验才能见分晓。”
见慕鸿浩的反应不似作假，无为倒也没有一口否认，不过他必须亲自查验，这件事太关键了。
他们不能稀里糊涂的继续，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若只是意外，那还好说，若有人背后操控，想要渔翁得利，那此人就必须挖出来。
“这，有些难办，道长若是早两日回来还好说。必须验身吗……”
慕鸿浩也知道事关重大，但现在皇帝己然入殓，乾清宫日夜都围满了人，他实在是没有借口将人都遣走，这不符合规矩，一着不慎，更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
“正常情况下，身死蛊消，贫道可以先近身试试能否催动。”
无为也知道此事难度很大，但有一丝一点都不能放过，不亲自确认他不安心。
“那道长先休息，晚些时候，我们进宫一趟。”
“贫道静候国公安排。”
两人都深知此事拖不得，夜里是最好的时候，人多但也疲累，没有白日那般警醒，所以耽搁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