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姐看出了我情绪的低落,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她拉着我去了附近的一家酒馆。
“今儿我请客!”
飒女做事就是爽快,不像那些男人磨磨唧唧,连喝一杯酒都要和我玩什么游戏。
酒馆中午的人不多,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桌,韩姐站在吧台前冲着调酒师打了个响指:“老样子,两杯。”
“好的,稍等。”调酒师明显和韩姐认识,应下后又打趣起来,“第一次看到你带着别人一起来,关系很好吧?”
我得意的翘着嘴,韩姐却只是微微一笑。
几分钟后,两杯莫吉托出现在我们眼前。两片青柠和几片薄荷极大的舒缓了我内心的焦躁,在视觉上也是更加清爽了些。
不过我很少喝这种低度微醺的酒,在我看来,喝酒就该喝烈酒。
而像韩秋忆这种职场女强人,竟然也会有如此柔和的一面,着实让我意外。
“我知道你应该很少喝这种酒,试试,不喜欢再换掉。”
她说话总是能一语中的。
我薄抿一口,清新中带着几许酸涩的气息,像是口腔和鼻腔在共饮一杯美酒。
“还不错!”我掂了掂酒杯。
调酒师和韩姐一同大笑起来。
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在这个热闹喧哗的市中心,我们默默品尝着一杯来之不易的悠闲。
直到我们脸色微红,目光略有朦胧的时候,酒馆的灯光忽的暗了下来。
调酒师一边搅着冰块一边慢悠悠开口:“驻唱歌手,宋礼。”
我和韩姐彼此对视,她笑的意味不明。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繁琐的开场白,音乐响起时,我甚至有一瞬的诧异。
像是心底压抑的某种野兽被瞬间释放,也像是身上沉重的躯壳被霎时剥离。
“你说你知道他们的世界
悲歌三首买一切
买昆仑落脚 蓬莱放思想
买人们的争执酿酒汤
买公主坟的乌鸦……”
这首歌我听过,但不知道名字,那时候直击灵魂让我顷刻如电流传遍全身,如今再听平添了几分莫名酸涩的感觉。
我一边摇晃着手中莫吉托,一边凝视着歌手入情的歌唱。
“宋礼……”我喃喃自语,不禁哼笑出声。
他看起来一米八左右,高高瘦瘦,留着长头卷发,昏暗的灯光下我依稀能看出他似乎还留有半截不长不短的胡须。
可能因为各地流浪肤色呈现出小麦的金黄色,硬朗分明的五官加上浑厚沙哑的嗓音让人似乎置身在他的故事之中。
“其实你我都一样 终将被遗忘 郭源潮
你的病也和我的一样 风月难扯 离合不骚
层楼终究误少年 自由早晚乱余生
你我山前没相见 山后别相逢……”
民谣总是会让人更加多愁善感些,听着听着我不自觉的抽出兜中的香烟。
“抱歉……”
调酒师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韩姐生生用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我有些惭愧的将那根抽出半截的香烟塞了回去。
但下一刻,韩姐夺走那包烟,重新抽出一根双手捏住放在我的嘴边:“烟配酒,活如狗。”
我不想当狗:“没事儿,不抽了,我忘记我没带火机了。”
调酒师似乎有意拱火,拿出一只格外帅气的火机在手中转了两圈,随即“咔嚓”一声,火苗在黑暗中猛的蹿起。
尼古丁的气味很快上扬,爹的,这两人是铁定想让我活如狗了!
白色的烟丝好像老家山头的炊烟,更像是那坟头袅袅升起的祭奠之色。
我猛吸一口,心中顿时舒畅了许多。
有时当狗真的挺好的,摇着尾巴就是开心,龇着大牙就是凶狠,不用在乎对方的地位,也不用在乎自已的狼狈。
莫吉托是微醺酒,可这一口却让我品出了比尼格罗尼更甚的醉意。
“韩姐,我分手了……”
韩秋忆似乎没听到,我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韩姐,我是不是不配被人喜欢?”
她答非所问:“这首歌挺好听的,你觉得呢?”
宋礼在歌台上敲着爵士鼓,那双空洞的眼神看不出一点情绪,几缕长发遮住额头耷在脸盘上,让人觉得无比沧桑,只有开口时才能感觉到他的一丝动情。
“你们猜这家伙多大了?”调酒师侧着头看向宋礼。
“不下四十!”我脱口而出,“他那张脸有太多的故事了!”
调酒师偷笑一声。
我着急:“不对吗?我听说唱民谣的人都很有故事。”
韩姐细长的柳眉微微一挑,拉着我的小手臂向外走:“柳嘉,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人家才二十八……”
“二…二十八?”
我吃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难以想象宋礼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在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变得如此风霜。
走出酒馆的时候,我心情好了很多,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斗兽场,只要有了比较一切就都变得简单了。
相比于宋礼,我打赌他承受的一定比我更多。
“下午还有一个合作要谈,我就不陪你了。”
“你喝酒了,这合作不会……”
韩姐打断我:“黄就黄了,我总不能因为一次合作丢掉一个姐妹。”
我不好意思的笑:“我也会害羞的!”
“这几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会,也可以立马找工作,我不给你提供机会你别怨我,我只是不想亲手葬送你的才华。”
我点头,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可才华在生活面前真的一文不值。
离开这繁华的商业区,孤独像是潮水一般裹挟着我。
以我的学历和能力,想招聘我的企业很多,所以我投的简历十份有九份都能收到反馈。
那主管的话就是放屁,都快被打的不成样了,才没心思再想着搅黄我的下一份工作。
但这些企业往往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问他五险一金他和我谈辞职经历,我问他给不给加班费他说给我锻炼机会。
我要你爹的锻炼机会!
老娘是参加工作,不是去健身房!
一群神经病!
两个星期的时间,我换了三份工作,后来身心俱疲的我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去投什么狗屁简历了。
看着余额渐渐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我已经麻木的掀不起一点波澜。
房租还剩下八天,什么工作能八天就给我发工资?
要我说,不如大手一挥,好好潇洒一把,然后躺在出租屋内看着苍白的天花板静静等待那穿黑衣服手持镰刀的家伙。
我照做了,当晚就决定把仅剩的七百多巨款花掉。
可我从没想过,在街道上溜达了许久后,我竟然把所有的钱都主动给了一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