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的时候，雪停了。
“哇...”
“太好了。”
“快出来啊！”
“应该要升温了吧。”
单元楼的天井里聚满了人。
绝望的苦脸终于透露出了逢生的笑容，大家互相问候着，畅想着后面的好日子。
原以为在病毒和暴雪蹂躏人间的时候，人类已悄无声息的灭绝大半，现在雪停后才知，天井里就有八十来人，二单元共计126户。
人人都想着，雪停了，就好了。
柳临呆呆的望着天空，风还在呼啸着，似乎比下雪时还冷。
“啪！”雨棚一声响。
很快“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越来越密集，分贝越来越大，天井里一阵阵尖叫和求救声。
下冰雹了。
看来外出要更谨慎。
收集食物和燃料更困难，抢盗和吃人的末日就要开始了。
“柳临，”小美甜甜的叫着，“吃早饭了！”
昨夜小美想起曾经在那个柳临最爱的海边城市吃过的一道美味早餐，于是六点就偷偷从柳临身后爬起来，在厨房准备。
食材是昨夜睡前找柳临要的，不然等他睡醒再做，可能午饭都要一起吃。
豪华版沙茶面。
里面有花蛤、剑蛏、鱿鱼、虾、鱼丸、大肠、肉丸等，只要是觉得可以加进去一起煮的，小美都没放过。
还有柳临爱吃的猪肝，小美提前腌制得很嫩滑。
最后配上一盘猪油渣爆炒高脚迟菜心。
“午饭不用吃了！”柳临边往嘴里“猛塞”边“抱怨”道，“败家娘们儿，一碗早饭用的材料花样比楼上一周的都多......”
小美对着他温柔的笑。
日子还长。
但柳临知道，这里他不可能永久的住下去。
他的内心在躁动。
“咔嚓...哐...”门外传来异响。
“我去看看。”小美吸溜起嘴角的面条，穿着大红色斗篷汉服跑去门边。
柳临让她穿得喜庆点，快过年了，应景。
对，流血事件每天都有，红色，应景！
过道里的人听见开门声，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突然有点头脑恍惚和不真实的感觉，这是真人吗？
一张灵动甜美的娃娃脸，娇小红润，如绸缎，似香玉，身上的艳红更映衬着小脸的粉白。
让人看了就想呵护...
不，占有！
歪嘴阿坤和他的老乡狂膘痴痴的看了六七秒，吞咽了三四下口水。
这哪里是极寒末日，分明是天仙妹妹显灵。
歪嘴阿坤首先反应过来，腆着脸从203靠近202。
“小妹妹你好啊。”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你们在干嘛？”小美直接问重点。
像春日里潺潺的溪水，清脆悦耳；
像夏夜微风中的风铃，悠扬动听。
“我们想看下203有没人住，如果没人，我们就借住一下。”
狂膘“老实”的解释道，看到小美，他短暂的丧失了思考能力。
这下，更要住到这里来，狂膘暗自笃定决心。
小美想起了刚到小区不久，那个讨要食物的老太婆的，和她那半张脸被啃食掉的老头子。
不知道柳临把她们怎么样了。
“有人住的！”
是五楼的短发女人。
“你们俩是在撬我家的门吗？”短发女气势汹汹的盯着歪嘴阿坤手里的螺丝刀。
“你说是你家就是你家啊？”阿坤握着螺丝刀，对准女人吼叫道，个子一米六，气势要上一米八。
毕竟末日前在村里也是被人“坤哥”“坤哥”叫的，好不威风。
“对啊，把房产证身份证拿出来看看。”狂膘也跟着怪声怪气的喊着，浑身的肥肉随着胖脸有节奏的一颤一颤。
他跟五楼的矮胖女人倒挺配的，小美心想。
“不滚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短发女人从身后扯出了棒球棍。
啊，这是怎么回事儿？矛盾转移了吗？
自已倒成看戏的了？
小美哭笑不得，觉得自已站在昨晚加固过的防盗门里看表演有点尴尬。
小美想到了用滴血的棒球棍劫持夏红的那个黑大汉，后来还帮柳临把他扔下公寓楼。
短发女身高一米七，带着黑色的皮手套，站在第三级台阶上，气势凛然，紧握球棍，俨然一副巾帼女侠模样。
她和若男倒有点像，不过若男比她温柔一些，基本没发过脾气，也没大声说过话，小美内心寻思着。
“我去你妈的男人婆...”
歪嘴阿坤举着螺丝刀就冲上去，用力往下一扎，落空，再横向一划。
末日前就打过不少次架，还进去了两次，末日后，奸淫掳掠的事在最近半个月内就干了三四次，还怕一个臭女人不成？
何况还是两男对一女！
“啊...”只叫歪嘴阿坤侧倒在走廊的角落，右手捂着右半边脸。
脸颊上一道深深的印子，并迅速的发红起来。
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身体如被重锤砸击般颤抖。
脸上传来了剧痛，内心的愤怒像被点燃的烈火，迅猛地燃烧起来，他发誓要让那个打他的死男人婆付出代价。
“咳咳...”几口血水从阿坤的嘴里吐了出来。
狂膘傻了眼，楼道狭窄，还没轮到他上呢，这，就结束了吗？
这阵子跟着歪嘴阿坤和李飞后面，到处欺负弱小，坑蒙抢偷，吃喝不愁，哪见过这阵仗。
“你给我等着，臭...”
阿坤在狂膘的搀扶下一拐一拐的下楼，往单元门走去，还时不时的发出“嘶...啊...”的惨叫。
在快到一楼时，还狠狠的摔了一跤，脸和十公分的冻冰层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冰敷，真聪明！
“呃...”小美忽然更尴尬了，该说点什么还是直接关门，但毕竟，好像她也算帮自已解围了吧？小美纠结的很。
“小靓妹，你好。”
“哦，你好...”小美的声音很微小。
对比一下俩人的打扮和气质，披着过年的大红色斗篷的小美，在501的短发女面前就像一个小娃娃。
“我叫钟筱筱，算第一次正式认识。你叫小美吧？”
“还小小，干脆叫钟无艳好啦，比程咬金还魁梧...”小美有点像柳临一样走神了，“哦哦，好，你好，是的。”
“你家那个哥哥呢，外面这么闹腾都没见，不在家吗？”
“他啊！”小美终于有点“生气”了。
外面都有人在挨家挨户撬门了，还打起来了哦，那家伙八成还在吃他的豪华沙茶面。
“他有事，在忙。”小美解释道。
“那行，注意安全。”
“你也是。”
小美回到餐桌时，柳临正仰着头吃一根巨长无比的迟菜心。
小美彻底被他气笑了。
反正自已钉死了是门童，不到万不得已，这个男人他是不会出现的。
冰雹还在紧锣密鼓的下着，打在每个还活着的人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阵的抽搐和疼痛。
“死女人，你吃那么多干什么...啪”男人的怒吼。
“老公，我真的没吃什么啊，两个孩子要吃！”女人的大哭和辩解。
隐约还有小孩的啼哭。
“还狡辩，打死你个浪费粮食的...”
“哎呀，力哥，你好猛啊！”娇滴滴的夹子音。
“那可不，你放心跟着我。”
“人家一眼就看出来力哥是当领导的料。”
“算你厉害，不过刚才你更厉害！”
“哎呀，你坏死了...”精致女凤鸣面露纯洁少女般的羞涩。
“柳临！”
“有屁快放，没见你家主人我忙着嘛！”
柳临趁来电了正在打使命召唤，双眼已经杀得通红，嘴角似乎就要滴下几点口水，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了，嘴里还不停叫唤着“给我死”之类的污言秽语。
小美不跟他计较，“群里说十分钟后去赛珠家开会。”
“你去吧，我很忙！”
“啊，你让我一个人出门？”
“今天肯定没事的，明天开始就不好说了。”
“再说了，就在斜对面楼栋，怕啥，去吧。”柳临眼睛都没离开游戏。
一会儿停电了，就没的玩了。
“那，好吧，我带手机，你记得看我的信息或者电话。”
这是末日以来小美的第一次独自出门，虽然还没出二单元围墙，但足够她紧张和准备好久。
换下斗篷，小美套上一件据说可以在北极的严寒条件下提供工业级保护的羽绒服。
品牌叫“加拿大鸭”？......
只有红色的可以穿，其它不是粉色就是白色。
那个“色狼”给自已找回来的衣服基本都是白和粉，除了丝袜短裙之类有黑的。
穿上防水防滑皮面加绒的雪地靴，小美揣了把水果刀在口袋里，出了门。
天井地面已被结结实实的冻住，人走其上摇摇晃晃，通往3栋楼梯口的地面被踩出一片片污浊的鞋印。
704，已经站满了人，从客厅到餐厅到门口和外面过道，会议刚开始。
小美特意最后才到，只要站在最后面，戴着口罩听就好了。
给柳临发“到了”的信息后，小美就听见阿力在宣布组建“守夜巡逻队”的事。
总体上都赞成，二十分钟后选出了12个人的队伍，其中10男2女，都是魁梧的壮汉彪女。
守夜者可得到额外的一份粮食，从外出找回的物资中先行扣除。
所有人都感觉安全多了。
“现在外面杀人放火的事每天都有啊。”
“听说三单元昨晚就有人喊‘杀人了’。”
“我去打听了，一对七十多岁的老人被杀，吃的喝的被子什么的都被搬走了。
“还有四单元有两个女学生被那个什么了。”
“什么世道啊...咳。”
有人忿忿不平，有人叹气，有人若有所思...
小美低着头，想尽力多听点消息回去讲给柳临知道，不能让他觉得自已出来一趟什么事也没做。
但她又想立即回到那个不靠谱的男人身边，然后进厨房给他和自已做饭，今天做什么好呢？
要不做个九转大肠恶心下他？小美在心底咯咯的笑出来。
“小靓妹，你也来啦？”附近的声音。
女人们都下意识的抬头。
“你家大人不在吗？”吴秀娥继续问道。
“那你可要小心啊，靓妹妹，外面坏男人可多了，啧啧...”寡佬老孙头插了一句。
发现是在对着自已说话，小美紧张，结结巴巴的答道，“哦，哦他有事。”
说完发现外出寻找物资时对着赛珠的大长腿流口水的那三个年轻人也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自已。
被老公怀疑偷吃而挨打的女人看着小美的脸和衣服，她想起了第一次在天井遇到从外面回来的小美和那个肩膀有伤的男人。
被赶出501的矮胖女人恶狠狠的瞪着小美，但她不敢发作，人这么多，而且那个“死男人婆”钟筱筱也在。
矮胖女还发现精致女一脸得意的坐在阿力的身后，就像个“女皇”一般。
“陪，不要脸的，早晚沦为公交车。”矮胖女狠狠的诅咒着。
501的程城和女友绿眼影，还有302的灰白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二楼的那个小女生，发现她的个子真小，和隔着防盗门恶毒的说话时反差太大了。
判若两人！
但是，她真是太可爱了，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含苞待放的粉色小莲花。
二楼的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又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看上去跟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好了，大家散会。”
“记得回家检查门窗，晚上别睡太死。”
“发现外来者大声呼叫！”
阿力声嘶力竭的交代着。
“小美女，一会儿我们哥几个送你回去吧！”
“不用。”
“别这么高冷嘛。”
“对啊，我们也算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小美都要吐了，还是“我家的”柳临帅，又可爱靠得住。
“来，哥搀着你，别摔了。”话音刚落就要伸手。
“走开，别挡道。”灰白毛女一把推开方脸的小年轻，挽过小美的手臂，“我们一起走。”
方脸男一滑，摔倒在地，竹竿似的身体弱不禁风，妥妥的精神小伙！
“诶，你这女人没长眼吗？”
“赶紧给老子道歉。”
“哥，别叫了，人都走了...”
三个精神小伙骂骂咧咧又颤颤巍巍的往5栋方向走去。
精致女凤鸣感觉后背一直被人狠狠的盯着，难道是阿力的老婆发现了什么？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危险的预感。
但是想到阿力也算是个领头的，谁会敢来打自已的主意呢？
小美自已掏钥匙开的门。
还是家里暖和，大衣都可以不穿了。
“柳临！我回来啦。”
“我跟你说今天开会的内容...”
没有回应。
小美洗完手，蹦蹦跳跳的跑到小书房。
柳临不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