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户!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二狗娘急得首跺脚,“这是人命!不是牲口!”
“王法?”张屠户嗤笑一声,“在这青木村,老子的话就是王法!给我让开!”他一把推开挡路的二狗娘,伸手就去抓炕上女子的胳膊。
阿牛急红了眼,扑上去想拦,却被张屠户一个巴掌扇倒在地,眼冒金星。
就在张屠户粗糙油腻的大手即将碰到女子纤细手腕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响在众人心头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某种沉寂之物被强行扰动时发出的、源自内部的哀鸣。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寒意,如同初冬清晨凝结的第一缕霜气,以炕上女子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寒意并非刺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洁净”与“疏离”,瞬间驱散了屋内浑浊的空气和令人窒息的汗臭、烟味。
离得最近的张屠户猛地打了个寒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那女子的皮肤仅剩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并非被冻住,而是被一种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
那感觉,就像一只蝼蚁无意间触碰到了沉睡巨龙的逆鳞,来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炕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
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依旧毫无生气,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那双紧闭的眼皮下,有什么东西……极其短暂地“动”了一下!仿佛冰层下蛰伏的巨兽,被蝼蚁的触碰所惊醒,仅仅泄露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
“呃……”张屠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仿佛那躺在炕上的不是个奄奄一息的弱女子,而是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当家的!咋了?”他身后的侄子不明所以,还想上前。
“滚!都给我滚!”张屠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惊恐地嘶吼着,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村道上,连他那两个侄子都顾不上了。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炕上那依旧昏迷的女子身上。
刚才那股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错觉。
但张屠户那惊恐万状、落荒而逃的模样,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眼中。
“她……她刚才……”王寡妇嘴唇哆嗦着,指着炕上,说不出完整的话。
老栓爷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女子左手食指上那枚毫不起眼的灰黑色金属方块戒指。
刚才那声微不可闻的嗡鸣和那股奇异的寒意,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阿牛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脸上的巴掌印,和二狗一起,再次坚定地挡在了炕前。这一次,再无人敢上前。
土屋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青木河永不停歇的潺潺水声。
昏迷的女子静静地躺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有那枚紧贴着她指腹的灰黑色金属方块,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而萧云熙的识海深处,那个全新的、仅显示着【源点:0】的简洁系统界面,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老栓爷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浓烈的烟味稍稍驱散了心头的寒意。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都杵着干啥?该干啥干啥去!二狗娘,去灶上熬点稀粥,米汤要稠点。
王寡妇,你手巧,找块干净软和的布子,给姑娘擦擦脸。阿牛,二狗,你俩守着门,别让闲杂人等再进来惊扰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小小的青木村,老栓爷就是主心骨。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应声。
二狗娘赶紧拉着还有些发懵的王寡妇去了灶间。阿牛和二狗则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警惕地扫视着外面。
老栓爷走到炕边,仔细端详着女子。那张脸美得不似凡人,即使沾着泥污,也难掩其清丽绝伦。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用粗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探了探她脖颈处的脉搏。
指尖传来的跳动微弱而缓慢,但确实还在跳。
“还有气儿……”老栓爷低声自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目光再次落到那枚戒指上,犹豫再三,终究没敢去碰。
刚才张屠户那副见了鬼的样子,让他心有余悸。
这姑娘,还有她身上这古怪的物件,都透着说不出的邪门。
“老栓爷,这姑娘……咱真能救活吗?”二狗忍不住小声问,眼神里既有担忧,也有一丝后怕。
“尽人事,听天命。”老栓爷磕了磕烟袋锅子,沉声道,“不管她是人是妖,是仙是怪,眼下躺在这儿,就是条命。咱青木村的人,还没见死不救的道理。等她醒了,是福是祸,自有分晓。”
他顿了顿,看向阿牛:“阿牛,你爹留下的那支老山参,还在吧?”
阿牛一愣,随即用力点头:“在!我娘收在柜子最里头,说留着救命用的!”
“去,切两片最细的须子,待会儿熬在粥里。”老栓爷吩咐道。
“哎!”阿牛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二狗,”老栓爷又看向另一个少年,“去我家,让你奶把炕头暖着的那罐獾子油拿来,姑娘身上有擦伤,得抹点。”
“好嘞!”二狗也麻溜地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老栓爷和炕上昏迷的女子。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炕沿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子身上,又时不时瞟一眼那枚灰黑色的戒指,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灶间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响和二狗娘低声的絮叨。
不一会儿,米粥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弥漫开来。
王寡妇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用拧干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子脸上的泥污和汗渍。
随着污垢褪去,那张脸愈发显得苍白剔透,仿佛上好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