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学习的事情,昨天之前,林兮瑶还在犹豫,到底是要藏拙,不要表现的太“优秀”,就当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让三婶苏静姝不要起了怀疑;还是选择,在三婶面前不经意间展现一些学习天赋,从而震惊苏静姝,拿到安排学习计划的话语权。
可是,经过昨天一天的学习,她早就彻底打消了那种妄图在三婶面前不经意间展现天赋,从而震惊苏静姝的幼稚想法。她也不用藏拙,因为在三婶苏静姝看她,她真的哪哪都拙啊!想想就一把心酸泪。
就说昨天练习写字的事儿,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如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曾经,她在书法课上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虽说后来因各种放弃继续学习,此后更是连毛笔都鲜少再碰,但在她心底,始终藏着一份隐隐的自得。毕竟,她觉得自已学过这么久,多少肯定是有所收获的,哪怕许久未练,那点功底总还在吧。
然而昨天,苏静姝那一声声不断重复的 “错了”“重写”“重来”,如同一记记重锤,一下下砸在林兮瑶的心坎上。让她不禁满心怀疑,自已以前真的学过书法吗?那种隐约的自信与自得,在苏静姝开口的瞬间,就如同泡沫一般,被轻易地戳破,碎得支离破碎。
还有学习进度,虎头那惊人的学习速度,又让她 自惭形秽,她一个 “冒牌” 天才,就不要在真正的天才面前班门弄斧。
话说回来,虎头如此天赋异禀,她琢磨着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建议大伯母,尽早把虎头送去学堂念书,可千万别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天赋。要是一直这么耽搁埋没着,长此以往,她这个徒有虚名的假天才,迟早得被虎头这个真天才给卷死啊!
至于虎头这么小,上学堂是不是合适呢?林兮瑶心里犯起了嘀咕。要不,让母亲柳氏把小胖子也一道送去?这样一来,两个小孩子在学堂里也能有个伴,相互照应;二来小胖子平日里一天天精力旺盛得很,像个停不下来的小陀螺,让他提前感受一下学堂里的规矩和氛围,消耗消耗他过盛的精神力。
但是,要送到哪里去呢?这古代又没有个托管班、幼儿园,唉!
“这不是翠花她二孙女嘛!来给你祖母她们送饭啦!”红薯地里,一个 头发花白、皮肤被晒得黝黑的老妇人直起腰,笑着朝林兮瑶喊道。
“王婆婆,忙着呢!”林兮瑶礼貌回应道。
“哟,二丫, 鬼门关走一遭,可真是长大了!女孩子,就该像这样大大方方的,以前啊,你就是太不爱说话了,见人都不怎么吭声。这次你祖母她们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你以后可得孝顺她们。”王婆婆旁边一个年轻媳妇笑着接话道。
林兮瑶再次标准微笑回应。
“哎哟喂,花了老些银子看病呐,听说往镇上跑了好几趟哩,可不就得长大嘛!还不长大一些,那些银子不是打水漂了嘛!”另一个地头,传来阴阳怪气的聒噪声音,是苏盼儿的母亲。
“二丫呀,你可别嫌苏婶说话不好听,我这也是为你好,想点醒你。就洗个衣裳这么点事儿,你瞅瞅你,咋就能毛手毛脚的,一头栽进河里呢?你可得长点记性呀!也就昭海叔家底还算厚实,要是换做别家,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苏盼儿母亲双手叉腰,撇着嘴,眼神里满是不屑与嫌弃。
“可话说回来,家底再厚实,也禁不住这么个糟蹋法呀!你说你一个丫头片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难不成还真要把家里的家底都掏光,给你看病不成?你但凡有点良心,为家里的兄弟们多想想,他们以后还要娶媳妇、过日子呢!你倒好,尽整这些幺蛾子,出这么大的事儿,这不是给家里添乱嘛!”
她越说越激动:“要是我家出了你这么个讨债鬼托生的,我早抄起笤帚,狠狠地抽上去了。哼,要死也死远点,别在这儿拖累家人,像个扫把星似的,把家里搅得乌烟瘴气!”
林兮瑶后悔不迭,她满心懊恼,自已为啥要听这女人把话说完?她就该在这女人刚吐出第一句话的时候, 用破抹布狠狠敷上她的嘴, 这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林兮瑶气得小脸通红,胸脯剧烈起伏,怒目圆睁地骂道:“你就是苏盼儿、苏柱子的娘吧!既然知道自已嘴臭讨人嫌,就赶紧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说什么?你个小贱蹄子,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苏盼儿她娘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恶狠狠地骂着,说着就一把扔掉自已手里的锄头,撸起袖子,张牙舞爪地就要来抓挠林兮瑶。
林兮瑶赶忙扭头看了眼自家的地头,还有好一段距离呢,要是往自家地头跑,十有八九会被追上,搞不好还得白挨一顿打。电光火石间,她瞅见旁边王婆婆的地,想都没想,立刻跳进王婆婆她们的地里,慌不择路地向王婆婆身后跑去。王婆婆跟自家关系向来不错,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被苏盼儿的娘追着打吧!
然而,被林兮瑶寄予厚望的王婆婆,此刻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给惊得愣住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王婆婆旁边的年轻媳妇,嘴巴已经张成一个“O”字了。这林二丫是不是转变的太彻底了,还是说,以前年纪小,本性没暴露出来?
林兮瑶一边气喘吁吁地往王婆婆身边跑,一边毫不示弱地继续回怼:“我落水后,阎王爷都不收我,是因为我们家是积善之家,我祖父祖母是三世善人转世,可以福泽我们全家,我也跟着沾光得庇佑!
你们要是有人落水,指不定就被阎王爷收了去!知道十八层地狱不?头一层便是拔舌地狱,专惩阳间那些挑拨是非、谎话连篇、巧言哄骗之徒。
像你这般平日里尖酸刻薄,张嘴就吐出伤人恶语的,要是不知收敛,怕是在劫难逃!到了那阴曹地府,小鬼们可不会跟你客气,手持烧得通红的铁钳,一下子就夹住你的舌头,然后生生地往外扯,疼得你死去活来,看你还怎么在这世上满嘴喷粪,像个泼妇一样撒野!”
“我劝你还是趁早收起你那副恶毒嘴脸,积点口德。别以为这世上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自已不把自已当人看就算了,还要其他女人甚至你女儿都跟你一样,不把自已当人看,再这么肆意妄为,早晚遭了报应!”
林兮瑶边 大声回怼,边 快步疾奔,眨眼间已经到了王婆婆的身后,而苏盼儿的母亲也已经到了 跟前,气势汹汹地伸手就想抓林兮瑶。王婆婆跟她媳妇果然 没坐视不管,两人一起拦住了苏盼儿的母亲,一起劝道:“苏家的, 消消气,不要跟她一个孩子计较。你 大人有大量,别跟小辈一般见识。”
苏盼儿母亲已经气得满脸通红,双眼圆睁,怒不可遏地吼道:“王婶,你们让开,我今天要打死这个小贱人。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她诅咒我要下地狱,林二丫你怎么这么恶毒呢?”
“赵引弟,你要是打死谁?”林兮瑶母亲柳氏的身影出现在田埂上,身后跟着王婆婆的小儿子,他刚刚被王婆婆指使去叫林兮瑶的家人了。
就是,赵引弟,你在你们苏家作威作福惯了,还想把威风耍到我们林家头上了?” 慢一步赶到的大伯母也 叉着腰,毫不示弱地呵斥道。
林兮瑶看到母亲柳氏与大伯母都到了,顿时有了安全感,提着篮子冲向母亲柳氏,然后放下篮子,一声凄厉中带着哭腔的 “娘”,接着抱住柳氏的腿,开始放声大哭,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将柳氏下面想说的话都给 硬生生地冲得忘到了九霄云外。
演员的自我修养 —— 哭,“要哭得快,哭得真,哭得感人肺腑,哭得收放自如。”
此刻,林兮瑶将满心委屈展现得淋漓尽致,那哭声犹如压抑已久的洪流,瞬间奔涌而出,眼泪恰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止都止不住。即便哭得肝肠寸断,也丝毫不影响她清晰地念出台词:“娘,赵婶她骂我呀,说我是‘讨债鬼’,还咒我就该被淹死,说不该花家里的钱。可我明明是祖父祖母积三世善德,换来给林家报恩的福娃呀,我怎么会是‘讨债鬼’呢!”
演员,需具备强大的信念感,对自已所说的台词坚信不疑,要带着真挚的情感与坚定不移的认知去演绎。此刻,林兮瑶简直把上演员课所学的本事都使了出来,一心要给自已塑造一个受尽委屈的形象,还随口给自已套了个福娃的 “金身”。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祖母周氏缓缓走来,恰好听到了林兮瑶说自已是 “福娃” 这番话,这可不得了,这不正跟自已求来的签文对上了嘛。林兮瑶压根没想到,自已情急之下哭诉胡诌的话,竟让祖母周氏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一些判断。
林兮瑶继续悲悲切切地哭诉着:“她儿子今儿早上也骂我,张口闭口就是‘贱皮子’‘赔钱货’,还非要我给他糖吃,我不给,他就张牙舞爪地跑来打我。三丫、虎头、狗蛋他们来帮我,也都被他给欺负了。三丫那张脸都被他给抓花了,虎头的头发更是被他生生扯掉了好大一块,看着可吓人了!”
“什么?三丫和虎头被她儿子打了?赵引弟,赵引弟,我跟你没完,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大伯母说着就撸起袖子,要上去真人PK。
那边王婆婆刚放开赵引弟,又马上来拦着大伯母,好不忙活。
赵引弟看着大伯母气势汹汹的模样,还有母亲柳氏、祖母周氏都神色不善地站在一旁,自觉寡不敌众,脑子一转,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一个长辈,被一个晚辈当面诅咒要下地狱,这就是你们林秀才家的家教啊!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边哭边抬头,用那怨毒的眼神扫过众人,接着哭诉:“我儿子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怎么能打得赢你们四个人。林二丫你可不能血口喷人,颠倒黑白,你把你说的那些话都给我收回去!”
“我只是说了这丫头几句,让她以后要小心,不要再落水了。可倒好,这丫头一上来就对我恶语相向,诅咒我不得好死,要下十八层地狱。你们听听,这是一个晚辈该说的话吗?”
她顿了顿,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继续嚎啕:“你们林家仗着人多势众,就想欺负我们苏家势单力薄。我男人没个兄弟帮衬,我们一家人拉扯孩子容易吗?你们就这么狠心,欺负到我们头上。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躺这儿不起来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去见官,让青天大老爷评评理,看看究竟是谁的错!”
眼看着田埂上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林兮瑶深知不能让赵引弟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当即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说道:“赵婶,我可没有瞎说,更没有诅咒你要下地狱。我是说,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张口‘贱皮子’、‘赔钱货’,闭口‘讨债鬼’,你可少造点口业孽。还有你儿子,小小年纪就跟你学的满嘴脏话,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事。去了阎王殿,那里可不分男女,那判官笔可不会因为他是儿子,就给他从轻处罚的。”
赵引弟一听,立马从地上蹦起来,手指着林兮瑶,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道:“呸!你个小丫头片子,少在这儿装模作样。还牛头马面,你咋不说阎王爷是你家亲戚呢?你这就是赤裸裸地诅咒我!你自已惹事生非,还敢倒打一耙,在这儿编排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