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记忆中的苏盼儿,是曾经林二丫的好姐妹。曾经的林二丫与林悦瑶一起带着虎头、狗蛋与村中孩子一起玩耍时,林悦瑶总是有很多小姐妹,一会儿就打成一片,而林兮瑶却像个隐形人,总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是苏盼儿主动拉着她加入游戏,将她当做朋友,走哪里做什么都带着她。
可在林兮瑶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跟林二丫交朋友,这分明就是给她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弟弟找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免费保姆,这个保姆还偶尔会带着糖球。
相处的话语中充满了:
“二丫,我弟弟他们调皮,你别介意......”林二丫捂着被她弟弟用石头砸出来的淤青,回家说是自已摔的。
“二丫,你头绳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头绳......”林二丫他爹给她新买的头绳,第二天就到了苏盼儿的头上。
“二丫,你们家还有糖吗?我弟弟想要吃糖,他要是吃不到,他会回去给娘说我欺负他,娘就会打我......”于是,林二丫她弟狗蛋都没要到的糖球,全到了苏盼儿两个弟弟的手中。
“二丫,怎么办,我弟弟的裤子破了,我肯定会被我娘打死的......”那天,小胖子狗蛋因为光着屁股回家,把裤子弄丢了,挨了顿揍。
诸如此类的事情,林兮瑶越回忆,越皱眉,林二丫小姑娘,被这小绿茶一家子当冤大头了啊!
“二丫,你可别真跟你三婶学那千金小姐的做派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以后可没有她那么多嫁妆。再说,咱们女人啊,就得勤快点儿,多干活儿,以后到了婆家,才不会被人嫌弃。”苏盼儿一边护着被身后小孩扯住的头发,一边皱着眉头对林兮瑶说教。
明明是跟林兮瑶相仿的年纪,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世故和老成,还有她那一脸市侩、精明算计的模样,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时刻在盘算着什么。眉眼间隐隐透着对林兮瑶的嫉妒。
看着这样的苏盼儿,林兮瑶并没有与她争论的心思。现代社会也不乏有这样一群人,明明从小受到的是重男轻女的不公对待,但是她们打心眼里接受了这种不平等的观念,甚至也认同身为女人,就应该多付出、多劳作,一切以男性亲属为中心,并将这种观念灌输到下一代的思想里。
她们似乎从未意识到这种观念的荒谬与不公,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将这种思想当作真理,代代相传。就如同苏盼儿,她在母亲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下,不仅自已全心全意为弟弟奉献,还试图用同样的观念去规训身边的女孩,仿佛这才是女人应有的生活方式。
林兮瑶深知,这种观念的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她与苏盼儿几句争论就能解决的,还有她对着自已弟弟懦弱,对着林二丫不屑中又带着嫉妒的眼神,让她只想远离这样的人,并不想去改变她。
林兮瑶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冷,淡淡地说道:“我三婶如何,那是我家内部的事,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女孩子,还是不要整日把什么以后婆家这些话挂在嘴边,显得狭隘又无知。”
苏盼儿哪里想到林兮瑶会突然反驳她,以前都是她说啥林二丫就听啥,简直听话的很。她娘都说了,她们林家出了个秀才,以后保不准还能当官,虽然林二丫自已长的不好看,又是个闷嘴葫芦,她弟弟看不上她。
但是她至少听话,好摆弄,要是她弟弟能委屈点娶了她,她的娘家怎么也可以托关系帮衬她弟弟当个差谋个前程,她弟弟当了差有了出息,她在婆家也有底气。
她是将林二丫当她未来的弟媳在盘算,以前她说这些的时候,林二丫都是默默点头,从不反驳,没想到这次居然公然顶嘴,态度强硬。
只能说幸好林兮瑶不知道她的这些盘算,否则她怕是当场就要扯着这一家人去河边,让她们看看自已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在这里做着青天白日梦。
苏盼儿被林兮瑶一顿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闪过一丝恼意,看着转身欲走的林兮瑶,气急败坏的喊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次落水花了林家这么多银子,你就一个丫头,怎么敢生个病,就花费这么多银钱。你现在不知收敛,肆意挥霍林家钱财,以后嫁人,林家还会给你准备嫁妆吗?没有嫁妆,你在婆家哪里能抬起头来,还不得被人踩在脚底下欺负。”
林兮瑶听着身后苏盼儿的聒噪叫嚷,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已默念 “咒语”:不要和傻逼生气、不要和傻逼生气、不要和傻逼生气。
可苏盼儿似乎还不打算罢休,在她身后继续喊道:“你也不想想,就你这种德行,以后嫁人,林家还会给你准备像样的嫁妆?别做梦了!没有嫁妆,你在婆家连条狗都不如,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欺凌,到时候有你哭的!我这是苦口婆心在劝你,你却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愚蠢至极!”
林兮瑶加快了步伐,只想尽快远离这令人厌烦的声音。
突然身后有人扯住她的裙子,林兮瑶惊愕的转头看去,一只黑黝黝、脏兮兮的小手扯着她的裙子,苏盼儿的弟弟,那个一直在苏盼儿身后拿着细软枝条抽打苏盼儿小腿的男孩,仰着满是鼻涕的脸,理直气壮地威胁道:“林二丫,你带糖果了吗?你今天不给我糖果,我就回去让我妈打我姐姐。”
他看着林兮瑶转过头,继续道:“你要是不给,我就说你骂我,还打我,到时候我妈带着人来你家闹,看你怎么办!”
林兮瑶原本就被苏盼儿的一番言论搅得心生烦躁,此刻裙摆又被这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扯住,厌恶之情如同潮水般翻涌。她用力一扯,好不容易夺回自已的裙摆,双眼满是怒火,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小男孩,语气冰冷:“你要是再不松手,我现在就将你威胁的话变成现实。”
说罢,林兮瑶迅速转头,对着呆立在一旁的苏盼儿怒声呵斥:“苏盼儿,管好你弟弟。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他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会威胁人了!”
“柱子,你不要闹了,二丫她们虽然有很多糖果,但是我们也不能找人家要啊。谁叫我们家穷呢,人家看不起我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盼儿脸上满是无奈与苦涩,低垂着头,小声嗫嚅着:“二丫,你不用管我,我就算是被我娘打死了,也是我活该,谁叫我是女孩儿呢,作为女孩子,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别人家的人。如今吃家里的,穿家里的,如果不能帮衬家里,活该被打骂。”
“二丫,你如今可是金贵得很呐,生个病随随便便就花好几两银子!你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把我卖了都赔不起。我知道一颗糖球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是我们不配吃。”
苏盼儿一番自怨自艾的哭诉,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而旁边被她拉着的柱子,一边掐着苏盼儿的手臂,一边冲着林兮瑶大声嚷道:“你欺负我,还欺负我姐,你就是个坏女人!我就要糖果,我就要糖果,不给我就叫我娘来收拾你!” 说着,还作势要扑向林兮瑶。
林兮瑶看着这姐弟俩,心中的厌恶更甚,冷冷地说道:“我确实看不起你们!不是因为你们穷,天底下比你们穷的人数不胜数,但人家活得堂堂正正。
我看不起的是你,苏盼儿!你以为凭着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耍些蝇营狗苟的小算计,占了几分微不足道的便宜,就觉得自已是这世上最精明的人,把其他人都当傻子了?简直可笑至极!
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命苦,可实际上呢?你心里明明对重男轻女的母亲恨得咬牙切齿,对弟弟百般溺爱,却对你动辄打骂,让你在这个家里受尽委屈,你难道不怨吗?可你却没有勇气去反抗,去改变。
你转而嫉妒那些没有遭受打骂的女孩,你把从母亲那里听来的那些歪理邪说,当作伤人的武器,四处拿着你娘的话语去打压、去贬低别的女孩。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是想让所有的女孩都跟你、跟你娘一样,一辈子对着同性趾高气昂,对着异性低眉顺眼。这样你就能在这共同的悲惨中找到一丝可怜的慰藉吗?
你打心眼里更怨恨的,不就是自已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吗?因为男孩能得到母亲的宠爱,男孩能不用干活,还能吃饱饭。你如此自轻自贱,不仅作践了自已,还妄图将同样的痛苦施加给他人。你就像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可怜虫,不仅不想着挣脱,还试图把光明中的人也拖入黑暗,实在是可悲、可憎又可恨!
还有你弟弟,小小年纪就蛮横无理到了极点,以为靠撒泼耍赖就能为所欲为,真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他妈。明明你平时对他千依百顺,什么都优先紧着他,把他像小祖宗一样供着,可他呢?却能毫不犹豫地对你拳脚相加、恶语相向。
以前,你跟你弟弟也拿了吃了我不少东西吧!可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给你帮忙,都快变成我罪大恶极,这样毫无感恩之心,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可见你们家平日的教养是何等缺失。
林兮瑶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从你们姐弟俩身上,就足以看出你们所谓的家庭教养,简直糟糕透顶,令人作呕。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父母,才会教出你们这样的孩子。你们一家人,一个自甘堕落,一个胡搅蛮缠,实在是让人避之不及。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对你们姐弟没有丝毫好感!”
说罢,林兮瑶留下这姐弟俩在原地,呆若木鸡,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林兮瑶一顿输出,总算将心中的愤懑发泄了个痛快,转头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悄然站定的林悦瑶、虎头、小胖子、来娣几人,原来是林兮瑶与苏盼儿的 争吵声,林悦瑶怕林兮瑶吃亏,特意 带着其他人匆匆赶来
没想到刚好就听到了林兮瑶对苏盼儿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数落,特别是来娣,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林兮瑶,眼睛亮得如同点亮的烛火,充满 了好奇与崇拜。
还不等林兮瑶开口招呼他们,她们原本好奇崇拜的眼神就瞬间转变为惊恐,
“二丫姐姐,小心!”
“姐姐,小心!”
“二丫!小心!”
伴随着不同的惊呼声,林兮瑶只觉身后一股巨力传来,她不受控制的就朝前扑倒。
林兮瑶估错一件事情,那就是柱子也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林兮瑶以为自已的一顿嘴炮,可以镇住两人。苏盼儿确实也被她的话语镇住了,但柱子还是个只知道随心所欲表达情绪的小孩,他并没有那么能理解复杂的言语,林兮瑶说的大多数话他都没听懂,但是林兮瑶的表情,还有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他以后都再也 要不到林兮瑶的糖果了。
孩子思维简单直接的点,在于他不会像成年人那样想得太多,多是凭借一腔本能的冲动。而一直拉着弟弟的苏盼儿,也不知道是没拉住,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柱子就像失控的小炮弹,带着满脸的委屈与愤怒,挥舞着小拳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砰” 的一声,扑倒了毫无防备林兮瑶。
林兮瑶被柱子扑倒后,身体猛地向前扑去,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撑住地面,却还是没能稳住身形,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一阵刺痛瞬间袭来。她的脸因吃痛而微微扭曲,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愤怒。
而这时柱子嘴里还叫嚷着:“你个赔钱货,你凭啥不给我糖,我要让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