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自觉最近没有偷懒懈怠,字己有很大进步。她原想着,等三婶回来见到自己的字,定会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未等到三婶归家,便被来访的李县令当场点破,说她的字“形似而神散,如幼童摹帖”。
“县令大人明鉴,习字不过月余,笔拙墨滞,难入方家之眼,是小女僭越了。”林兮瑶垂首回应,耳尖微热。她厚着脸皮给自己贴金——若不算现代硬笔书法的底子,自己在这个世界确实从识字到握笔尚不足两月,写成这般己算勤勉。
果然,李县令听闻她习字未满两月,眉梢一挑:“识字才三十日?倒是天赋异禀。可这笔锋里的刻意顿挫,不像是初学者的生涩,倒像……”他指尖轻点宣纸上的一处飞白,“长时间的刻意去模仿。”
林兮瑶还未辩解,便被县令的后半句话钉在原地,心道不愧是科举出身的进士,眼光毒辣如刀。可她无法解释为何会坏习惯很深。
只得咬唇道:“县令大人慧眼如炬。兮瑶幼时曾见族兄习字,偷学过几笔皮毛,如今正式执笔,反倒画虎不成……是我不该心存侥幸。”
李县令搁下茶盏,忽然倾身细看她铺在案上的字纸:"心存侥幸?这'之'字捺笔带褚体意韵。"指尖在"永"字缺憾处一敲,"横画如柴,竖笔似僵,唯独撇捺有灵性——你临谁的贴?"
“寒家家贫,并无名帖可临,不过是家中长辈教着认了几个字,学了几笔。”林兮瑶声音渐低,忽又抬头首视县令,“若大人不嫌粗陋,可否指点学生一二?”她说着己挽袖研墨,俨然要当场求教。
李县令眉梢微动,竟真接过她手中狼毫。笔锋在砚边一抿,就着她歪斜的“永”字添了一捺——墨色由润到枯如刀削竹,瞬间让死板的笔画活了。“字贵筋骨,譬如这捺,起笔要如将军拔剑。”他忽又在她“之”字旁另书一行,笔走龙蛇间道破关窍:“你刻意藏锋,反失天然意趣。若不改这毛病,终难入品。”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林兮瑶原以为自己的字虽比不得名家,好歹能称得上端正清秀。此刻见县令运笔如行云流水,再听他句句切中要害,才知自己连门径都未摸到。
她后退三步,忽以男子礼深深一揖:"学生林兮瑶,谢大人赐教。"
李县令手中折扇"啪"地合拢,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就认师了?本官何时说过要收你这个女弟子?一不递拜帖,二未奉束脩,三来..."扇骨轻点她仍维持作揖姿势的手,"本官的弟子字可不能丑。"
听到李县令的反问,林兮瑶心思百转。她方才确有试探之意——这位父母官的态度太过随和,让她忍不住想探探他的底线。女子行男礼,自称学生,还称要拜师,这几桩放在寻常官绅眼里,哪一件不是离经叛道?
可偏偏李县令既未斥责她逾矩,也没计较她自称学生,反而顺着话头问起拜师之事,倒像是...只要她能给出个合理解释,他就真会认下这个弟子似的。
林兮瑶心念电转,面上却不显慌乱:"一字之师也是师。大人若嫌学生字丑,不如给学生一个改过的机会?"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学生愿以三月为期,若届时仍写不出让大人点头的字,甘愿受罚。"
"哦?"李县令挑眉,"什么罚?"
"任凭大人处置。"她声音清亮,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哈哈哈,好个伶俐的丫头!"李县令忽然大笑,折扇在她头顶虚点一下,"那便说定了。以后每旬交一篇字来,若三月后真能写出让本官满意的'永'字..."他从袖中取出一方青田石印,"这便是你正式拜师的凭证。"
林兮瑶双手接过印章,只见底部阴刻"琢玉"二字。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居然给自己找了个出身不凡的老师。
李县令己经走了,而她还没回过神来,而县令大人来去匆匆,似乎过来就为了来收一个“女弟子”!